赵禾不动声色,但却是早就留意到自从自己进来后,魏振寿的目光就没从自己身上挪开,显而易见,后者是在打量着自己。
她在过来之前,特意找九娘重新换了一身衣裳。
她就是要让魏振寿知道,她赵禾就是眼前他看见的这么一位花瓶闺阁娇女,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想会,只会颐指气使,仗着自己有个厉害的阿爹就毫无顾忌不知害怕。
“哦,就只是个区区刺史而已,你最好现在把我放了,不然我阿爹过来,定会要你好看!”赵禾听了魏振寿的身份后,目露鄙夷,继续扮演着她的无知跋扈的大小姐。
而这时候从一开始就没进门守在门口的九娘和陆柳两人,在听见自家小姐演戏的声音,对视一眼。赵禾对人从来没什么架子,温和有礼好说话,这几乎是跟赵禾有过接触的人对她最多的评价。而如今,九娘和陆柳扮做东瀛人在门口,听着赵禾处处刁蛮任性的劲儿,眼底不由透着笑意。
而此刻的魏振寿,在听见赵禾放话说赵靖要找自己麻烦时,哈哈一阵笑,看着赵禾时,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悯。
“赵小姐可能还不知道吧?靖安王现在身中剧毒,如今还有气没气,都难说。”魏振寿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在说完这话后赵禾的反应。
果不其然,赵禾眼中先是出现一抹惊慌,随后大声道:“不可能,我阿爹身边那么多高手,怎么可能中毒!”
其实赵禾在说这话时不全是做戏,就算是她先前早接到了密信,上面说了赵靖中毒,可是到现在为止,赵禾从心底仍旧是不敢相信。在她眼中,她阿爹就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中毒了呢?
可是魏振寿却很高兴,看着赵禾失态,他仍旧是笑眯眯地开口说着:“怎么不可能?不然赵小姐你不妨想想,你都被我们劫走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你阿爹还没有来接你回家?不是他不想接你,是他现在也没办法,毕竟他都自身难保了嘛!”
赵禾气得一双眼睛都变得红通通的,“你骗人!我阿爹才不可能中毒!”赵禾表示自己不想听,才不相信。
威胁恐吓人的时候,最无趣的是什么情况?那肯定就是被威胁的人压根就不相信这时候对自己说威胁的话的人是认真的。
此刻魏振寿就觉得有点无趣,他真是低估了赵禾的娇蛮和任性固执,哪里有像是赵禾这样的小娘子,事实都她摆放在了眼前,可她就是那么幼稚地说不,她不信。
魏振寿觉得赵禾是个傻子。
既然如此,他只能耐着性子,跟赵禾解释道:“上京的皇帝小儿死了,你知道吧?靖安王自然是要去祭拜的,这皇帝小儿死得也算是蹊跷,这点你知道也没事,按照靖安王的性子,哪里会有不想亲自去查个彻底的心思?这要怪啊,就怪他自己好奇心太重。”
在赵靖身边,想安插什么人,几乎是不可能。想收买赵靖身边的人的话,可能这银子才刚交出去,转头就能被拿下。谁不知道赵靖身边跟铜墙铁壁一样,这下毒的方法自然还是那位高明。
“只要你爹亲自去祭拜隆安皇帝,那他就势必会被引得去亲眼看眼小皇帝。只要靠近小皇帝的尸体,你爹必然会中毒。”魏振寿说。
“为什么?”赵禾表示不明白,还装傻子装到底,“你骗人,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毒是让人看一眼皇帝就能中毒的?”
魏振寿嘿嘿一笑,“是没什么毒看一眼就能中,但闻一闻就中毒的,还是很多嘛!”
隆安皇帝至死,太医院都没人查出来他是中了什么毒。而谁又能想到呢,隆安皇帝死了后,他整个人就成了毒源。只要有人靠近,闻到了从他尸体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一般人可能直接认为是尸体腐烂的臭味,谁又能知道这是毒药呢?
何况,这一点在赵靖身边是绝对无人想到的。当初静王给隆安皇帝下毒,静王本来就没想过自己这一手会瞒过赵靖的视线。不过静王也确定赵靖并不会阻拦,而这毒药,静王知道赵靖一定会派人去查。
查了的话,赵靖身边的人都能知道隆安皇帝这毒,无色无味。如此一来,又怎么可能有人联想到赵靖中毒竟然是跟隆安皇帝的一样,只不过这毒,已经从无味,变成了有味呢?
当魏振寿将这其中曲折跟赵禾讲了一遍后,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赵禾的脸色,就想看看赵禾会怎样崩溃无措。
赵禾果然像是被吓住,小小的身影不由朝后退了一步,漂亮的杏仁眼里蓄满了泪水。
这不全是赵禾装出来的,她如今知道了自己阿爹中毒的真相,才不得不相信先前自己收到的密信都是真的。
静王真是一手好算盘,算计隆安皇帝给皇帝下毒,原来打的是一石三鸟的计划。既能除掉皇帝,又能引得赵靖中毒,最后还能让沿海大乱,让靖安王府的大军方寸大乱。
“你,你怎么知道?”赵禾可怜巴巴地看着魏振寿,直接哭了出来,“我才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这些事情你不过一个区区福州刺史,跟上京相聚十万八千里,你怎么知道?我不信你!”
魏振寿凑近赵禾,低声像是给她说什么惊天秘密一样道:“当然是真的,这是殿下亲自安排的,难道还能有假吗?”
殿下,这个称呼让赵禾脸上的表情像是定格了一般。她倏然收了脸上泫然欲泣的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虽然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可是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你的殿下是静王?”
“这是……”自然,魏振寿刚预备脱口,忽然眉头一皱,像是审视一般看着赵禾。
不对,赵禾不对劲。
可现在赵禾已经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就算是此刻魏振寿已经意识到有什么脱离掌控,但也晚了。赵禾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转头目光冷冷,问:“所以,先帝还真是静王害死的?你这都知道?你是静王的人吗?”
这时候赵禾接连着问出来的三个问题,没一个是在魏振寿的预料之内。
而这几个问题都让魏振寿没想好要如何回答,一时间竟然被赵禾问得愣在了原地。
赵禾也不着急,看着魏振寿接着说:“行吧,既然你这又说不上来,那我再换个问题?”
赵禾此刻眼睛也不红了,语气也不娇蛮了,听着冷冰冰的,“你,是什么时候成为静王的狗?还联手了朝廷要重击的倭寇?”
魏振寿身边的几个芝麻官这时候终于也意识到不对劲儿,怎么场面一下就从他们家大人审问赵禾,变成了赵禾在审讯他们家大人?
“大胆!你现在难道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吗?!”站在魏振寿身边一小个子的不知道是在福州担任着什么官职的官老爷看着赵禾呵斥道。
赵禾冷眼看了对方一眼,气定神闲,她个子不大,一身看起来华贵的王府小姐的装扮看起来有些过于明艳逼人,一扬下颔时,自带着一股贵气和睥睨,一下就跟刚开始娇蛮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分割了个彻底。
“我什么身份?那我倒是问问你,你记得你是什么身份吗?!你还知道你现在身上穿着是什么吗!官袍!你还知道你是福州的父母官吗?父母官就是拿着百姓当肉盾,逼迫他们坐在城墙下,用他们逼得城外的武安军不敢前进一步吗!你还敢跟我谈身份?”
赵禾字字珠玑,寸步不让,看着刚才质问自己身份的官员。
后者像是被她这时候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吓了一跳,瞬间涨红了脸,看着赵禾时,蠕动着嘴唇,有些心虚反驳道:“你们武安军难道能代表朝廷?我们福州就是不接受武安军,我们在这里很好,为什么要你们赵家的武安军来接手?”
赵禾眉眼冷肃下来,“这里很好?你们福州一群官员跟倭寇勾结,这也叫很好?你出去问问那些在城墙下被你们逼迫的百姓,他们好吗?!被迫接受海外那些东瀛人的侵扰,而自己头上的父母官非但不派兵救助百姓,甚至还跟这些倭寇们一道,鱼肉他们,你有胆子出去问问,那些被东瀛人烧伤抢掠过的百姓,他们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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