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委屈巴巴地咬住了下唇,终于脱了鞋。
看着那肿得老高的脚踝,赵禾伸手碰了一下,觉得下一秒生理性泪水真是要夺眶而出。这还不是最惨的,她前些日子去渭水附近时摩擦出来的血泡伤口刚好,眼下又起了不少。小腿上也有不少擦痕,若是这时候有一面镜子,赵禾估计自己肯定能看见一个小可怜的形象出现在她自己眼中。
可眼下这情况,她就算是想给伤口上药,都不可能。
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就只有那么一小瓶,先前沈必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赵禾可舍不得将那药用在自己身上。万一他们运气不好,明日还没有等到救援的话,那眼下她手中今剩的这么一点金疮药就是保沈必的命的良药。
算了。
赵禾心想着,反正吃亏也算是人生阅历。
再一次咬着牙穿好了鞋袜,赵禾走到沈必跟前,她原本是想看看沈必的伤口有没有崩裂出血,毕竟从水边走到这里,有不短的距离。
可赵禾刚蹲到沈必身边时,在叫了后者两声没能得到回应后,赵禾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她伸手放在沈必的额头上,又摸了摸后者的脸颊,手心手背传来的滚烫的温度,无一不是在告诉着她,眼前这人发烧了。
赵禾稳住心神,她听见沈必无意识地在叫冷,赵禾刚准备生火,而眼下雪上加霜的是她听见了山洞外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赵禾在打扫完山洞时,就已经从外面找了不少枯枝用来掩藏这一处狭小的山洞。若是对方人手不够,搜寻不仔细的话,她和沈必藏身的地方,还真不一定会被人发觉。
但眼下既然外面有人,赵禾没办法生火,可身边又有一个一直在叫着冷的病患,赵禾一时间头大不已。
山洞里能有什么?出了冷冰冰的石壁,和硌人的石头,什么都没有。
赵禾咬牙,认命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给了沈必,她脑子里这时候有些不合时宜地想,沈必还真是一朵娇花?她这也算是护花使者?
赵禾的脑袋里很有精神的样子,思绪不知道在这须臾之间都已经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但她还没有忘记沈必叫着冷,赵禾搓了搓自己的手,主动伸手将沈必那双手捂住了。
其实赵禾觉得跟前这发烧的人身上的温度比自己高多了,她这样摸着沈必,她都还担心沈必会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太低,说不定还会很不给面子的直接将她推开。
但事实证明是赵禾想多了,沈必没嫌弃,反而伸手一拽,直接将她拽到了身边。
昏迷中的沈必哪里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动作就是本能的拉扯,而赵禾压根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就撞到了沈必胸口。
赵禾小心翼翼地想要避开身边这人是身上的伤口,但后者压根没有理解到她的良苦用心,只当她是一暖炉,忍不住抱在怀中。
这一下,赵禾是彻底僵住了。坦白来说,两世为人,眼下还是赵禾第一次被一个不属于是亲人范畴的陌生男子抱在怀中,沈必身上清冽的气息,这时间将她的嗅觉占了个满满当当。从前沈必在赵禾面前时,向来都是有礼有分寸,而如今这么强势的样子,倒是给了赵禾几分陌生和慌张。
“沈必?”赵禾不敢太大声,她还担心着外面搜寻她们的人。
可这声呼唤没能让面前的人醒来,只换来了后者抱得更紧的双臂。
赵禾:“……”她是火炉吗?把她抱得这么紧做什么?
但到底赵禾是看在一病患的面子上,勉强没有直接将人推开。没推开不代表她整个人对这样的姿势感到舒服,相反的,赵禾此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她几乎都被沈必缠住,这么紧密的贴近,让她感到不适应极了。尤其是发热的人现在呼出来的气息,好像都带着滚烫的意味,那气息在她的耳边浮动着,赵禾觉得耳朵有点发痒。
在最开始,赵禾还因为高度集中精神,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沈必看。不得不说,这么近的距离再看沈必,赵禾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句对方的好皮囊。沈必这么闭着眼睛,对赵禾而言,能更好地看清楚后者那像是鸦羽一般浓密而卷翘的睫毛,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只不过这时候沈必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太放松,即便在昏迷中,那眉头也是皱成了一团。赵禾见状,忍不住伸手想要替他将那一抹愁绪抹平。
也许是对着这么一张脸看得太久,而耳边也暂时没再听见外面吵杂的搜寻声,赵禾渐渐感到有些困意。那双先前还有神的瞪大的杏眼,在这是时候也闭上了。
赵禾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在这种环境中睡着,但事实上她还真是一点也不讲究,等到再醒来时,睁开眼就看见了沈必那双有些幽深不见底的双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都已经亮了,赵禾简直要被自己眼前这一幕吓得直接跳起来。而她的确也这么做了,直接伸手在沈必的胸口一推,从原地蹦了起来。
沈必脸上闪过一丝痛意,应该是赵禾刚才伸手推他时正好按住了他的伤口。
赵禾跳起来后,小脑袋里的意识才回笼,想起来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这么一来,赵禾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讪讪的。
虽然说昨天沈必在意识昏迷时,将她拉进了怀里,但最后她好像也是把沈必当做了枕头和热源,一点也不介意直接在别人怀中睡了一晚上。刚刚她反应那么大,这怎么看都有种“渣男睡了一晚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感觉。
赵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知道自己这时候的情绪叫做心虚。
赵禾这一头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沈必倒先说话了。
“冒犯了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治罪。”沈必不敢看赵禾的眼睛。他是比赵禾先醒来的,在醒来那瞬间,凭沈必的警惕性,当时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从前醒来时身边哪里会有人,但今日却是不同。少女娇软的身躯就在他的怀中,沈必睁开眼时,几乎不能相信。
可是赵禾是真在他怀中酣睡,他清楚地看见怀中的小娘子睡得一脸香甜,而且最让沈必觉得僵硬的是,赵禾的那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他的腰间。
这情况,沈必愣住了。
他从前不是没有期待过,可在真正发生这一幕时,沈必心里更多的是懊恼。
至少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以这样的姿态跟赵禾一同醒来。
他清醒时,就已经尽力想要远离赵禾。
沈必不知道自家公主对于名节究竟怎么看,可他自己不希望赵禾就因为这事儿而跟自己永远捆绑在一起。哪怕现在赵禾迁怒,要他的命,他也绝对一声不吭,他自愿请罪。
沈必低着头,这样子像极了在等待宣判的犯人。
赵禾脑子里的混沌在这瞬间也因为沈必这话消失,整个人变得清醒起来。
她哑然失笑,“治罪?怎么治罪?”
若是这时候沈必情绪波动没那么大,若是这时候沈必抬头看一眼赵禾的话,势必会知道她眼中脸上都带着笑。可现在沈必因为赵禾从自己怀中跳出来的动作而方寸大乱,哪里还有心思关注那么多?他没听出来赵禾问话的揶揄,心里苦涩蔓延,“臣,任由公主处置。”
就算是杀头,也绝不吭声。
赵禾“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走到沈必跟前,将昨晚自己搭在沈必身上的外套拿起来,穿在身上,“行吧,那我就罚你以后不能受伤,不能发烧,你昨晚可真是把我吓坏了。”
赵禾说到这里时,忽然又迎来一阵心虚。她被吓坏了,然后还在沈必怀里睡着了,这怎么听都让人觉得……诡异。
沈必在听见赵禾笑声时,就已经猛的一下抬了头。
“公主?你不生气?”沈必这一瞬眼里像是被注进了光。
赵禾:“怎么不生气?你没经过我同意就受伤发烧,我又不会照顾人,好心把衣服给你,结果你还不满足……”赵禾把剩余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这人不满足一件衣服,还把她当做火炉,她是来当公主的,不是来当取暖炉的!
沈必在听着赵禾这话时,脸上却是忍不住一点一点露出了笑意。
他重重点头,跟赵禾保证道:“那微臣以后在没有公主的允许下,绝不受伤发烧。”
赵禾蹲下身,跟现在脸色看起来还挺苍白的沈必平视,“好啊,你记得你说的,下次受伤,就真要狠狠罚你。”
“好。”沈必看着她温柔地笑,点头说。
作者有话要说:沈必:我清白没了,但还有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