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距离京兆水患已经过去了小半月时间,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道赵禾在离开京兆之前,要求所有收到了朝廷赈灾银两的官府,必须将这一笔银子的花销公示,给当地的百姓看明白。
赵禾这一要求,不动声色地就将百姓的地位提高了一层,让百姓在重建灾区的过程中,反而成为了官府的监察者。这样对百姓有利的事情,自然是一传世十传百,何况还有一群已经成为赵禾粉丝的文人墨客的文章加持,眼下大昭的百姓,可没多少没听过赵禾的事迹,当然也没多少人不服赵禾。
“公主殿下!”
人群里传来一阵喧哗,那些声音里满是激动。
赵禾没注意到那边的小动静,她看着袁存山,直接问道:“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大昭是有律令,若是有男子私养外室,房屋充公,犯事者还需缴纳罚金和挨板子,是吗?”
袁存山战战兢兢点头,律条是这样没错,不过他手中经过的这种案子,却是没一件按照律执行。现在袁存山也莫不清楚赵禾这究竟是要整治自己,还是整治现在在杏花胡同的这群人。
好在赵禾下一句话就结束了他心底的忐忑,不过也让他感到有些茫然。
赵禾说:“既然如此,那这么有名的杏花胡同,想来袁大人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既如此,今日就全部充公吧。袁大人,带着你人,现在挨家挨户搜寻,但凡家中有男子的,都给我绑了。若是这时候不在家的,问出来,包着院子里的那些女子的究竟是什么人,然后带着人去把人抓过来。”
赵禾今日是这是打定注意要将杏花胡同这一处不法窝点全都端了,至于最开始她还想着怎么转手租出去给身边的钱大人回点血,现在看起来,完全没必要了。这所有的房子全都收缴国库,日后若有什么收益,再将钱无量在里面赔的银子减出来,不就完事儿?
赵禾这番话引起的轰动可谓是巨大的。
钱无量和南越两人倒还好,一个认识赵禾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足够了解,另一个是对赵禾做出来的任何决定都表示支持,两人脸上没多少变化。
但一旁的袁存山却对赵禾并不熟悉,他对这位公主殿下的了解,几乎都是从众人口口相传的那些事迹中窥得一点苗头,今日这还是头回接触,赵禾想要做的事,却是吓了他一跳。
“全,全都捉来?”袁存山试探着问了句,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赵禾点头,面上那样子看起来格外理所当然,“不然呢?这些人都触犯了律法,难道袁大人还想要‘网开一面’?”
袁存山哪里有这个胆子?当即低头道:“微臣领命。”
说完后,他立马就吩咐了手下的人执行了这一项他听起来觉得有些荒唐的命令。袁存山是觉得赵禾真是太胡来了,就冲着她今日这举动,指不定日后会有多少人记恨上她。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有看见赵禾被“千夫所指”,先听见的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赞叹声。
这些声音都是从围观的群众那边传来的,刚才赵禾的吩咐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当然被那些围观的百姓听了清楚。
本来这些人里,就有一大半都是女子,而多数人,自然还是别人家的正经娘子。做娘子的,那当然看不上外室,只不过从前是没有办法整治,但眼下赵禾的出现,却是让很多女子看到了一束光。
“终于有人来整治这些臭男人!”
“可不是嘛!不说别的,上月我亲眼看见一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人掳来这杏花胡同,可惜了,那几日我路过都听见那姑娘在哭呢,不过这段时间已经没再听见,官府也没人来管一管。”
“要说我还不是这些外面的小妖精生出来的祸端,一个个把家里的男人的魂儿都勾没了。”
“啧啧,我隔壁的那大姐来这杏花胡同了好几回,就想把她家的狗男人和狐狸精逮住打一顿,结果人家压根不开门,找了官府,官府根本就不管事!我看还是公主殿下有本事,把这腌臜地方一锅端了!”
“公主可真是我辈楷模!当初我听那些传闻,还当是有人吹捧,今日一见,果然不是瞎吹!公主真是有大本事!”
“我看那些官员压根就不顶用,就说皇帝陛下都说在外面养着外室的男人就要受罚,结果呢,先头又不是没有正房太太去报官,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不了了之,甚至回家后还被左右街坊邻居说三道四。今日公主出手,我看谁还敢嚼舌根!”
……
袁存山听得一阵心惊胆战,他当初是接到了几起这种外室的案子,但这种事情重要吗?简直就是那些妇道人家没事找事,但眼下这事儿要是被赵禾知道,就冲着今日赵禾找人的这架势,他也能看出来后者压根就不是自己能随便糊弄的主。
袁存山小心翼翼朝着赵禾看去,正好冷不丁地就对上了后者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袁存山心里一咯噔。
“袁大人,是这样吗?”赵禾笑着问。
她是笑了,可是袁存山却半点也笑不出来,额头上已经有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他都不敢抬手擦一擦。“是微臣愚钝……”
赵禾抬了抬手,这种时候再找借口没什么意义,反正她现在来了,就是要将这一股子歪风邪气给拔掉,日后让人再也不敢生出半点藐视律条的心。
“过去的,我不清楚,也不想追究,但今日袁大人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吗?”赵禾问。
袁存山忙不迭点头,这种时候他还不努力在赵禾面前挣挣表现,难道还要等着日后坐冷板凳吗?一时间,袁存山带着人干得热火朝天。
没多久,在杏花胡同里养了外室的,不论现在在不在这里的,都被官府的人抓了起来,一个个都被绑起来,站成一排,在杏花胡同跟前。
最开始被南越绑起来的面对面贴脸的两人,不敢说话,一说话就是要亲上贴脸的大猪蹄子,这种事情经历过一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
而剩余的那群人无一不是骂骂咧咧,有的人压根不知道今日赵禾在此坐镇,口无遮拦。
南越试探着看了一眼赵禾,只要这时候自家公主一个眼神,他就能让现在满嘴喷粪的人再也无法开口。可是赵禾这一头还没给出任何反应,倒是一旁围观的广大群众先按捺不住。
百姓手中能有什么东西?虽然来的时候没有料想到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但这并不妨碍大家手中没有“武器”但能创造武器,没有临时准备的臭鸡蛋,那就直接捡起脚边的小石头,朝着那些现在骂骂咧咧的绑着的狗男人砸去。
“让你叫唤!让你们叫唤!欺负女人还有理了吗?”
“现在可是公主殿下给我们撑腰,大家不用怕!”
“公主殿下可说了,养外室都是要受罚的!犯法都还这么嘴硬,就是该打!”
“可不是嘛!弄死他!”
“嘴巴放干净点!”
……
百姓们义愤填膺,何况这里面不仅仅是只有女子,还有围观的读书人。
读书人还是要面子的,尤其是那些战斗力最强悍的年轻人,现在还有不少没有成亲,脑子里更是不容世道上还有眼前被绑着的这一群败类败坏他们男子的形象,于是吼得比一旁的那些妇人还要大声。
这场面着实过于壮观,袁存山看见这情景,都忍不住打了寒颤。
赵禾知道在杏花胡同扬着外室的人都被抓了过来后,这才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人前,开口:“依大昭律法,但凡家中有妻妾者,还包养外室者,房屋充公,仗责二十,罚款五两。”赵禾说完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着袁存山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这一眼,让袁存山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这时候又提了上来。
袁存山想回赵禾一干巴巴的笑容,他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忽视这类案件,定然会处理到让赵禾满意。
可赵禾就只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今日,经官府查证,在杏花胡同处里住着的女子,皆为外室,房屋一律充公,而这些男子,请大家奔走相告,让他们家属去府衙缴纳罚款,再将人领回去。”
赵禾这话忒损了点,奔走相告这不是就将眼下被绑着的养了外室的男子宣传得人尽皆知?
但百姓们就喜欢这种热闹。
“哎哎哎,我知道这是琉璃胡同里的老王家的老二!”
“我也认识,那边那个最矮的,城东开茶铺的掌柜啊!啧啧!你正头娘子都还在茶铺里忙活呢!你怎么好意思的?”
“那边那个,跟男人亲嘴的,这不是刘老三家里的独子吗?”
……
这些消息声此起彼伏,赵禾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不变,但是此刻那一群被绑着的男子脸色可就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也再没了之前的嚣张,只恨不得能将现在这张脸给埋进肚子里,恨不得原地消失。
赵禾这一招,可不仅仅是让人“破财”,还狠狠地削了这一群人的面子。
赵禾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正都能做出包养外室这种事的人,难道还不敢接受被人知道的后果吗?
事实上,这些被绑着的人从前觉得即便被人知晓也没什么,说不定传出去还是自己有钱的象征,可如今他们就像是菜场的菜瓜一样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心中的羞耻,真是无法言表。
赵禾离开后,袁存山接手此事。
既然赵禾要求要按照律条办事,这些人当然要被带回府衙。从杏花胡同到衙门可都还有一段距离,那些被绑着的男子们顿时开启了另一波社死。
这么浩浩荡荡的一拨人,其中周围还有官兵,一路上引起不少人注视和讨论。
“这都是什么人啊?这是犯了什么事儿?”
“诶?你们还不知道吗?这些都是被公主发现在外面养外室的男子,啧啧,这些家里都有正头娘子呢,真是不要脸。”
“啊这不是王家的孩子吗?看着老实,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
路,好长,也好煎熬。
赵禾却是无心关心那些将女子当做玩物圈养起来的男人们的想法,她处理完杏花胡同这一处的毒瘤后,“啧”了两声,赵禾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在无形之中,给他爹增加了不少财产。
天色不早,赵禾带着钱无量去自己买的那处院子。
在路上,钱无量还有些担心问她:“公主不担心日后这些人的报复吗?”他不重视自己的名声,但还是挺重视赵禾的。
赵禾失笑,“他们日后说话还有人相信吗?”随后她又小声说:“我也有秘密武器。”
当她开了善堂就真只是个开善堂的吗?
事实证明,这担心有些多余。
而与之相反的,赵禾如今在民间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大了。她一手直接端走了杏花胡同这样的地方,没多久,大昭上下开始整顿私养外室,倒是令不少夫人太太从天天拜佛求神,变成了拜昭宁公主。
求神拜佛不一定能让家里的冤家收心,但公主可以啊!必须拜!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