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之志,在乎江东,还是天下社稷?”诸葛亮恭声询问道。
诸葛亮的问题刚一道出,徐庶和下首地鲁肃便目射异光,片刻后皆微微颔了颔首。
但厅中多数人却仍自疑惑不解地看向诸葛亮,不知他此问的目的何在。大哥面色一正,略微思索后,朗声回道:“备有生以年,便志在兴复汉室社稷。此生必矢志于此而不虞!““谢主公解惑!”诸葛亮躬身施了一礼,面色恢复成一贯的平静无波,和声说道,“如若主公意欲据长江而守一隅,则迁治所于江东无可厚非;但主公既有意天下社稷,以亮之见,迁治所过江恐怕就有些不宜了……”
在众人有些疑惑莫名的目光中,诸葛亮神态从容自若地说道:“先贤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先秦诸侯争雄之时,秦独居关西,东有六国合纵为敌,西有戎狄为患,却能历久不衰,扫平六国何也?皆因其处忧患之中,秦君雄心不堕,秦民民风彪悍,关东诸国概莫能敌。然秦灭六国、天下一统之后,却二世而亡,何也?耽于逸乐!诚如张从事所言,‘江东之地,既有长江天险为屏,更有我锦帆水军纵横于大江之上,纵曹操以北地百万之师前来寇犯,亦只能徒呼奈何’,然则,正因有大江、水军为屏,易使人生安枕无忧之心,而堕失进取之志。进取雄心若失,图谋天下社稷又何从谈起……”
“诸葛司马之言差矣!”张懿摇了摇头,反驳说道,“所谓凡事因人而异!据江东便不可坐望天下么?项籍(项羽)亦是起自吴中,为何能不逸于安乐,果断渡江北上。一举击破强秦。诸葛司马莫非以为主公不如项籍乎?”
面对张懿颇带挑衅意味的反驳,诸葛亮只是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回道:“张从事莫非忘却一事!项籍纵想据守江东,便能如愿么?可知其时南越之地亦有秦甲数十万,项籍若据守吴中,待那数十万秦甲北上之时,便是其伏尸之日。于项籍而言,起兵渡江北上正是其死中求生唯一之途。如此情形之下。将士用命。安得不成事乎?主公之势,与项籍当日有天壤之别,而今江东平定,山越归心。会稽之南仅余一人烟稀少的交州,可谓毫无后顾之忧!”(注:项羽、刘邦等人起兵反秦之时。在南越地区有50万秦军驻守。
但不知何故,这支庞大的秦军竟然没有回师救援秦庭)张懿所举反例。居然被诸葛亮借用了来作反戈一击!张懿眉心微皱,略一沉吟,继续说道:“寿春四战之地,无险可守,主公仍定州治于此,安危以何为护?诸葛司马之说,未免有些虚无飘渺了。”
“呵呵……”
诸葛亮仔细地看着张懿,眼中闪烁着无比睿智的光芒,微笑着回道,“亮何曾反对迁移治所?寿春三面受敌,势孤难守,确不宜为主公治所,但亦不必迁至江东!”
“孔明以为何处适宜?”大哥也有些好奇起来,接口问道。
“庐江!”诸葛亮淡然回道,“庐江衔江南江北要冲,背靠长江,东临巢湖,有锦帆水军为护,可保无虞。北有寿春为屏,不与曹操治地直接接壤,有战略纵深。西接荆襄,有刘表为藩翼。正是进可攻,退可守之要地!且庐江毗邻丹阳、吴诸郡,主公坐镇于此,亦可起到安抚江东民心之效!”
张懿摇了摇头,沉声说道:“非也……”
诸葛亮和张懿二人的争辩各自旁征博引,由军而政、由地及人,针锋相对……听得厅中众人瞠目不已,只有徐庶和鲁肃等寥寥几人露出兴味地表情!半个多时辰下来,诸葛亮虽然占着上风,但张懿却也总能寻出理由来驳斥。大哥见天色已晚,遂暂停议事,将此事放至明日再议。晚间,大哥将二哥、我留在府中共宴。宴间,不可避免地谈及到迁移治所之事。
“……孔明、仲司二人之言,皆有可取之处。庐江、秣陵为新治所,俱无不可。”大哥放下手中酒爵,和声说道。
“大哥更为属意何处?”我颇感兴趣地询问道。
“我等兄弟戎马半生,四处奔波,都是习惯辛苦之人。若当真退到安宁之地,一时间恐怕也未必适应得来……”
大哥怅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孔明的话很有道理!由辛入逸易,由逸入辛难啊……”
大哥虽然没有明言,但我和二哥已知他的决定。翌日,再次议事之时,大哥宣布——将迁移治所至庐江,但并非立即搬迁,而是在来年开春的时候。九月下,荆州方面传来了些不好的消息——刘表被天子拜为镇南大将军,假节钺,督荆、扬、交三州事,蔡瑁更被授扬州牧之职。如此一来,大哥治下的3郡,在名义上都是归于刘表麾下了。甚至连身为征南将军的大哥,名义上都必须服从身为镇南大将军的刘表地管辖。很明显,这又是曹操玩地一招二虎竞食之计!曹操这条老奸巨滑的狐狸,真是时时刻刻不能忽视,稍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其算计。其实,先前曹操假天子之名拜大哥为征南将军,用的也是这条二虎竞食之计,当时被徐庶等人设计化解,未能达到其目的。
但这次,刘表似乎未能摆脱曹操地设计——扬州牧!蔡瑁!想想也让人感到担忧……为防止荆州军会有所异动,我动身返回江东。与我同行的,还有张昭,他取代我被大哥任命为新任丹阳太守。这一任命,是大哥和我、二哥及徐庶共同商议后所做决定。张昭在江东旧臣及宗族士人中有极高名望,大哥希望以此举来更好地赢取江东士人之心。
荆州,襄阳城,州牧府议事厅
“……先前我大军血战连连、伤亡无算,方克得柴桑。自柴桑城中逃逸而出地败军尽皆为孙家残逆之首,其时若能为我军所获,并以此来逼迫周瑜弃械,届时周瑜即便不肯就范,也会军心大乱。若如此,何至有我大军新兴之挫!”蔡瑁义愤填膺,激声说道,“张飞那厮无耻之尤,拣漏擒获那帮残逆,事后居然不与我军知会一声,且暗自将这群残逆据为己有,分明心存不良!”江东战事结束之后,蒯良留驻柴桑主持大局,蔡瑁留在江东也无大用,刘表便将其招回了荆州。虽然此次再因用兵疏忽而损兵折将无数,但一则看在江东战事毕竟以胜利告终,宿敌孙氏终被铲除的份上,二则又是姻亲,刘表还是没有过于责罚蔡瑁,只是将其降职一级。
但不想,未过多少日,天子使者却带来蔡瑁被授扬州牧地天大喜讯。对面的剿越看了看蔡瑁,眼中不豫之色瞬闪而过,但并没有开口。蒯越早从兄长蒯良处知晓了战事的过程,清楚地知道所谓“新兴之挫”根本就是蔡瑁贪功冒进所至。近四万大军,就因蔡瑁一人之故,折损了三万有余。蒯越也隐约地感觉到——蔡瑁中计惨败之事,可能张飞事先的确有所察觉,且未向荆州军通报。
但无论如何,人家毕竟还是在最危险的时刻赶到,拉了崩溃在即的荆州军一把。
“……那jiāng • zéi甘宁始终猖獗异常,前番竟将我水军围困鄱阳湖中两日,若非应对及时,恐我水军大部已荡然无存。”蔡瑁继续痛陈道,“凡此种种,皆可证明刘备乃狼子野心之徒。与这等人为盟,日后必为其反噬。主公,以我之见,莫如东绝刘备,北结曹操为盟……”
“荒谬!”蒯越忍不住冷声反讥道。
第四卷潜龙出渊震九州第三章
“荒谬!”
蒯越那略带讥讽意味的反驳,令蔡瑁气恼不已,面孔涨得通红,眼中厉芒不住闪烁,直直地盯着对方。
蒯越对蔡瑁的怒视浑然不理,冷冷说道:“刘备或许是狼子野心之徒,但曹操便是善类不成?这多年来,曹操平张绣、破吕布、击袁术,枭取河北,横扫关西,其问鼎天下之志已昭然若揭。我荆州独能免乎?而今曹操意在先平河北,暂无暇南顾,他日一旦其扫平北方,必然挥大军南下,我荆州必受其祸!北结曹操为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蒯、蔡两族近来关系日差,而蔡瑁一连窜的失着令荆州军实力大损,更是令蒯越对其痛恨不已。蒯越与乃兄性情略有不同,蒯良性温而内敛,蒯越则稍显外张。同样对蔡蹭不满,蒯良可以完全不形于外,但蒯越就有些忍不住心中怒火。
“……”
蔡瑁张了欲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