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又怎能相信?
自荆州而来时,一路所见所闻,令鲁颇受感触。荆、扬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着实令人惊叹。
先祖张天师、先父张嗣师,以天地为心,以生灵为念,周行天下。为民除害,建立大教。嗣我教者,非诚无以得道,非敬无以立德,非忠无以事君,非孝无以事亲。鲁不才,继汉中太守十余载,以教义治政。幸得百姓认可,万众欢欣,乐业安家,也不过就能达到如此地步。
汉中仅只两郡,人丁40余万;荆、扬两州有19郡,人丁500余万。鲁穷十余年之力。不过让汉中两郡安生乐业,而且最终还是毁于一旦。大将军仅用六年之力。就让荆扬19郡百姓安生如此,令人叹为观止。
而更让鲁感触的是,途经章陵郡时,恰逢朝廷征募兵员。各县青壮竟然争先恐后应募,唯恐不能为国效力,真是鲁数十年所仅见之事!大将军之得民心,由此可见一般。”
顿了顿,张鲁稍叹了口气说道:“自汉中失陷,避居巴东之后,鲁身心俱疲,精力衰减,渐觉世俗荣辱,不过过眼烟云,正欲抛开俗念,宁心壹志,主持教务。不想,因王师北伐大胜,汉中之事又起波澜。
不瞒大将军与诸公,确有人鼓动鲁重掌汉中。但鲁亦知自己已是有心无力,家中五子,三子盛无心俗事,其余四子才不堪据领汉中。舍弟虽然颇有武力,但非守牧一方之才。
故而,鲁愿将汉中之地,托与大将军,请朝廷另派贤明之人继任汉中太守。鲁愿以微薄之力,从旁辅佐。”
张鲁的这一席话,直截了当,干脆得让人有些震惊——他真得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力,要把即将到手的汉中交到大哥手中?
张鲁,这个像宗教领袖多过像一方诸侯的人,在这个以成败论英雄的乱世里,居然能够做到视富贵权势如尘土。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方一直都在算计张鲁,此次邀约其实正是为了设法使他让出对汉中地主导权。
但是没有想到,真正的手段还没有使出来,张鲁居然已经自行满足了我们所需要的一切。
由这里,我突然想到了建安初陶谦三让徐州的事情来,脑中闪过了一丝灵光。
投资,政治投资!张鲁现在所做的,跟当初陶谦所做的,其实都是政治投资——既然子孙无法经受这乱世的考验,那么索性就以“让徐州”、“让汉中”这样政治投资,为子孙谋得一柄遮天的大伞。如此一来,纵然无法割据一方,至少能够子孙后代平安地承继下去,甚至还能够蒙荫万代。
不过,张鲁和陶谦的区别在于——陶谦虽然预见到大哥的前途不可限量,却没有想到因为种种原因,大哥当时竟然没能在徐州站稳脚跟,以至于这场投资几乎等于是失败了。
而张鲁则不同,以眼下的形势,大哥完成社稷一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他的投资,几乎已不存在任何风险。
自己掌握汉中,看似权柄在握,风光无限。然而,身处刘、曹两大超级势力的夹缝之中,张鲁的命运就如同风中之烛,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能够不受眼前利益地蒙蔽,准确地选择了一条利在后世地道路,需要何等眼光和心胸。
在后人看来似乎相当平庸(至少在英雄辈出的三国时代)的张鲁,其实,也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物。
第四卷潜龙出渊震九州第一百六十二章(上)
张鲁主动请让汉中一事,虽然颇有些出人意料,但毫无疑问,这的确是帮了大哥一个大忙。
以汉中的重要性,旨在完成社稷一统的大哥肯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以我军现在的实力,要以武力夺取汉中,并非是什么难事。
但问题在于,一旦当真跟张鲁闹到兵戎相见那一步,稳定汉中或许比夺取汉中的代价还要大。
汉中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地方,当地多半百姓都是五斗米教徒,身为教宗系师的张鲁,在汉中的威望的影响力简直堪比神明。这一点,我当年统军在汉中作战时,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
饶是后来被曹操赶到巴东,张鲁对汉、巴两郡百姓的影响力也并没有减弱几分,只在最近两年,就有数万百姓从汉中、巴东、巴中一带涌入巴东。而在原先的历史中,张鲁降曹之后,也同样有数万民众随他远迁到洛阳、长安等地,结果等大哥夺取汉中之后,不得不面临有地无人的窘境。
一个人的力量,居然可以大到这种程度!
得汉中易,稳汉中难。不过,只要有了张鲁的配合,一切困难将可迎刃而解。
张鲁的态度相当诚恳,他甚至恭恭敬敬地将汉宁太守印信呈献给了大哥。将如此重要的印信随身携带至庐江。足以证明张鲁让出汉中并非临时起意,亦或是受形势所迫不得已使然。而一同参与密议地张鲁长子张逸和主薄阎圃,对张鲁的举动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诧异或不满。
大哥慎重思索之后,没有做虚伪的推脱,接受了张鲁的拳拳盛意。
不过,接过由我转呈的汉宁太守印信后,大哥只是稍微端详了片刻。随即起身走到张鲁身旁,双手托印奉还给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