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这样的惊愕后,浮现的并不是鄙夷、轻视,而是好奇和友善——她在路边被华人的孩子指着大叫过,也会突然地得到一些额外的赠礼,有些孩子指着她叫完了,看到她没有动也没有跑,反而对他们微笑,便会壮着胆子走上前来,送她一朵小花。
对谭雅来说,更重要的地方还在其次,孩子的善意是天然的,他们不懂得种族的区别,她也接受过白人孩子的示好,重要的地方在于家长的反应——华人的家长不像是白人的家长,生气地训斥着自己的孩子,不允许他们和下等的黑奴玩耍,华人的家长时常困窘地跑上前来,“干嘛指着人家叫啊!这样不礼貌!”
但他们当然不会追回送出来的小礼物了,反而会从桌边的盘子里取过一片点心来请她吃作为赔罪,好奇地问着她的来历,“你会说官话吗?唉哟!官话说得很好!”
“你从哪里来?”
“你是怎么到鸡笼岛来的?——我们也是外来的!”
“你成亲了吗?多大?”
“吃了吗?”
在这一连串好奇的问题里,‘吃了吗’是最棘手的,因为它随时可能触发一起用餐的邀请——华人实在是很喜欢请人吃饭的。而不管吃不吃这顿饭,只要这么聊过一次天,下次再经过这个区域,彼此遇到的话,就像是熟人一样招呼寒暄起来了。
“是非洲来的大姑娘!”
谭雅不止一次听到认识的大妈这么骄傲地向别人介绍,好像认识她很光荣似的。“壕镜过来的——还会做弗朗基人的海鲜砂锅呢!”
是的,在买地,她没有感受到一丝轻蔑,谭雅所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自由,就像是瓢泼大雨浸入春天的土地一样,浸润着她,让她欢喜,让她几乎有些不敢相信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