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惜宁尝试婉转劝退姬松:“松松,你不用送我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姬松应道:“你重伤未愈,御医说身边离不开人。加上你的小厮蠢笨,恐照顾不好你,因此在你身体没康复之前,就和我住一处。”
顿了顿之后姬松说道:“而且最近宫里会时常来人为你诊脉,若是我们不在一处,恐有流言蜚语。”
颜惜宁就像喝了黄连水口苦心更苦,偏偏姬松寻的理由让他毫无反驳的余地。他只能安慰自己,只要自己足够强壮,身体早些恢复,姬松就能早些回去。
想到这点颜惜宁决定给自己补充一点营养:“白陶。”
白陶连忙凑了过来:“少爷?怎么啦?”
颜惜宁悲壮道:“鱼汤还热着吗?给我盛一碗。”希望白陶这次做的鱼汤是严格按照他教的法子做的,可千万不要搞创新啊。
入住闻樟苑(下)
闻樟苑中灯火通明,无数的火把和灯笼将院子内外照得雪亮。小松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它惊恐的叫了两声后夹着尾巴逃向了品梅园的方向。
侍卫们将床放在了院中,仆役们也将搬来的家具放在了院中。一时间院子中挨挨挤挤到处都是人和家具,上一次闻樟苑这么热闹还是红烧肉失窃那一次,而这一次声势比上次还浩大。
颜惜宁在白陶的帮助下坐在了床上,他一边喝着奶白的鱼汤一边心痛的瞅着他的房子。为了让姬松的轮椅能顺利进出,侍卫们得将所有房间的门槛都拆了。
好在门槛装卸容易,即便现在拆了,过后也能轻松装起来。就是看到侍卫们将屋里的家具搬出来时,他还是没忍住:“轻点,轻点!”
这些家具虽然老旧,却是他和白陶两在一堆废物中拼凑出来的。虽然没办法和王府这些奢华的家具比,但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为数不多的属于自己的东西。若是侍卫们手脚重了,等姬松走了之后,修补的人还是他。
看颜惜宁这么紧张,姬松倒是来了兴趣。他倒要看看闻樟苑有什么能让颜惜宁魂牵梦绕,于是他手一抬:“严柯,陪我进去看看。”
严柯应了一声:“是。”
虽说之前来过闻樟苑,可这还是姬松第一次进到屋中。他本意只是想进来看一眼颜惜宁平时居住的地方,再顺便找一个地方放他的案桌和公文。可转了一圈之后,他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想不到颜惜宁居住的地方这么破。
屋子很大很空收拾得倒是干净,只是里面没几件家具。乍一看那些家具还行,可是仔细一看就发觉不对劲了。有的椅子断了腿,下面垫着青砖和木片,有的柜子破了洞,上面糊着薄木片……
放眼看去整个房间里面的家具就没有完好的。刚看到这些修补得不伦不类的家具时,严柯还能笑出声来,姬松的唇角也在微微上扬。等他们看到颜惜宁睡觉的地方时,他们再也笑不出来了。
颜惜宁的“床”由青砖和木板拼凑而成,不说美观和舒适,可能他翻身的动作大了都会滚到地上来。
严柯平日只在厨房出没,看厨房中器物不少,他一直以为王妃他们住的屋子也差不了多少。可亲眼一看,他只感觉到了说不出的酸楚。
堂堂容王府的王妃,住的地方连仆役们住的地方都不如。
姬松脸色凝重,他低声对严柯道:“把冷俊唤来。”
他想问问冷俊,他这个管家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让王妃用这么破旧的家具,他甚至都没有一张完整的床!
可是话音一落,姬松又摆了摆手:“罢了。”和冷俊有什么关系,问题的症结在他,如果他能对颜惜宁多一些关心,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姬松叹了一声:“是我的疏忽……”
一句话都没和他说就将他丢到了冷僻的闻樟苑,这么长时间对他不闻不问……扪心自问如果易地而处,他肯定会对颜惜宁心生怨恨。
可颜惜宁呢?他对自己这么好,甚至愿意舍命相护。
见姬松他们进了屋内,白陶紧张得不行:“少爷,我好怕!”
颜惜宁好笑道:“怕什么?”他都没怕,房间里又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姬松就算将屋子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值钱的东西。
白陶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我在床下藏了橘子,不会被他们翻出来了吧?”
颜惜宁面色一变,他床底下还有更见不得人的东西!
心虚的颜惜宁强装镇定:“不慌,这都是小事。”可是心里却在祈祷:侍卫们千万不要发现那个盒子啊!
姬松在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颜惜宁本以为他出来之后会和自己说几句话,哪知道姬松却一言不发,他窝在廊檐下面向品梅园的方向发呆。
此情此景还能让他说什么?灌了一肚子鱼汤的颜惜宁只能继续躺下,静等侍卫大哥们将他抬进屋内。
然而这次他却失算了,因为房门太小,床只能拆了才能进去,于是颜惜宁只能忍着酸痛从床上爬了起来。实不相瞒刚挨揍那会儿他感觉还行,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车轮反复碾压数遍,腰都直不起来。
趁着侍卫们拆床的功夫,颜惜宁溜达到姬松身后:“松松,你在看什么呢?”
姬松没回答他,颜惜宁也不恼,他顺着姬松目光看去,只能看到品梅园朦胧的轮廓。
这有什么好看的?颜惜宁挠挠头发,姬松的审美他无法理解。算了,他还是进屋看看吧?不知道屋子里现在成什么样了。
正当他扶着墙走向大门时,他听到了姬松的声音:“颜惜宁,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颜惜宁脚下一软差点跪了,他欲哭无泪,姬松在屋里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这时候要是敷衍姬松,指不定他会胡思乱想成什么样。于是颜惜宁又龇牙咧嘴扶着墙走到了姬松身边,他在廊檐下的柱子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容川,你看我的眼睛。”
当唤出“容川”二字时,颜惜宁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和姬松的距离好像近了一些。想来也是,楚辽人的字只有长辈唤小辈或者关系比较亲近的同辈才能喊。
颜惜宁心中将“容川”二字重复了几遍,越回味越觉得这两个字好。
听到颜惜宁的话,姬松转过了头与他四目相对。姬松的眼睛很漂亮,直视别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被他看穿的感觉。
若是平时,颜惜宁可能没有勇气与姬松对视。可是今天,他却认真的看向了姬松的双眼。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比肢体更能透露人的真实情绪。
微黄的烛光下,颜惜宁眼中有星光跳跃:“我很感激你,是你让我有了容身之处,也是你给了我一方安宁。我一点都不讨厌你,相反我很佩服你,也很尊敬你。”
姬松向他展示了高超的箭术,在失去双腿的情况下,他还能以一敌八。可以想象他双腿完好的时候,一定是一位意气风发的悍将。有这样的良将在,该给人多强的安全感啊!
于公于私颜惜宁都真心感激并佩服着姬松,姬松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值得他尊敬。
温润的青年一字一顿,他的语调轻柔得像是三月的春雨。姬松一愣,猛地偏过了头。
半晌后,他耳朵滚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