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颜惜宁坐在阁楼上愁苦看向外面的长街时,乌朱忍不住开口了:“颜惜宁,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看着很不开心。”
颜惜宁赶紧收回神,他笑道:“没有啊,我挺开心的。只是觉得天气太热了,今天可能会下一场大雨。”
乌朱微微颔首:“对,是要下雨。可是我也看出来你不开心。我这人有些沉闷,不太擅长和人交流,但是不代表我蠢笨。你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我们是朋友,我想看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颜惜宁闻言惭愧低下了头:“对不住啊乌朱。”乌朱是个直率又单纯的人,他却利用乌朱逃避姬松。面对乌朱关切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很卑鄙。
乌朱从一边的冰壶中给颜惜宁倒了一杯冰酪:“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这段时间与你一起探讨术算,我进步很大,我很感激你。看到你这么苦恼,我想尽我所能帮你。”
颜惜宁有些迟疑,纠结了半晌之后,他斟酌道:“我有个朋友,他因为某些原因和另一个人结为连理,现在那人喜欢上了我朋友,可是我朋友只想过安生日子,他并不喜欢那个人。”
乌朱眉头微微皱起:“一般而言,当一个人说他有个朋友时,那个朋友往往说的就是自己。你说的是你和容王吗?”
颜惜宁唇角猛地一抽,他不得不承认,乌朱这该死的直觉真是太准了。
看到颜惜宁的表情,乌朱挠了挠脸颊:“我尚未婚配,家中也没有妻室。所以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很长,不要委屈自己。若是你真的不喜欢容王,同他说清楚了。楚辽姬容川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我相信他能理解你。”
颜惜宁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道理我都懂,只是……”
他非常不擅长拒绝人,尤其是面对对自己有好感的人,无论他说什么,对姬松都是一种伤害。
乌朱收拾好桌上的术算册子,他直视颜惜宁的双眼:“颜惜宁,你同容王的事情我不知前因后果不敢妄下评论。但如果你不开心了,那就证明你们两个之间有问题。今日我们先到此为止吧。”
颜惜宁张张口:“现在就回去同他说清楚吗?”好头痛,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乌朱指了指天色:“不是,外头起风了,可能一会儿要下大雨。我得赶紧回去收拾晾晒在院中的术算本子。”
颜惜宁哭笑不得,这个理由很乌朱。
乌朱说完这话后拔腿就走,而颜惜宁则坐在点心铺子中耐心的喝完了最后一碗冰酪。当他离开铺子时,外面已经起了风。伴随着大风而来的是气势汹汹的乌云,没一会儿东南边的天空中滚动着厚厚的云层向着都城压了过来。
幸亏铺子距离容王府很近,只要走上几步就能到王府。当他迈进王府大门时,他的脚步变得沉重。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可真让他主动开口,还是好难啊。
他一路磨磨蹭蹭,等到闻樟苑是,乌云已经遮住了头顶的天空。快速阴沉的天空让屋中有些阴暗,颜惜宁蹑手蹑脚走到房间门口,他悄悄推开房门瞅了一眼。
他已经好几日没和姬松说几句话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可是放眼一看,姬松却不在床上。颜惜宁愣住了:“白陶,王爷呢?”
此时案桌后传来了姬松的声音:“我在这里。”
说话间,案桌上的蜡烛亮了,姬松静静坐在了轮椅上,他眼神复杂:“阿宁,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想要问你,需要你如实回答。”
姬松不笑的时候压迫感非常强大,颜惜宁不由得站直了身躯,他的心狂乱跳了起来:“嗯。”
姬松张张口,他声音干涩:“你,究竟爱不爱我?”
姬松满眼都是恳切,他身躯绷直,双手紧紧握住了轮椅扶手。今天听叶林峯说了颜惜宁的话之后,姬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叶林峯是他的舅父,但是这件事只要阿宁不承认,他一个字都不信。
等待颜惜宁回来的时间是漫长的,等待的时间越长,姬松想的就越多。他希望阿宁早些回来,也害怕他回来得太早。
姬松直视着颜惜宁的双眼,他眼中有紧张有担忧,这一刻他像是在等待宣判的囚徒,只等颜惜宁给他一个痛快。
听完姬松的问话后,颜惜宁的心猛地一揪,他双耳鼓噪,天灵盖像是被谁打了一棒子,灵魂似乎要飘出了躯体。没想到姬松在他之前问出了这个问题,颜惜宁张张口下意识想要逃避。
正当此时,天空中响起了一道炸雷。“轰——”的一声巨响响彻了都城,震得脚下的大地跟着颤抖了起来。随着炸雷一同亮起的还有一道雪亮的电光,电光照亮了乌云下的天空,也照亮了整个闻樟苑。
雪亮的电光照亮了堂屋,颜惜宁看到自己的影子在电光中扭曲。
在炸雷声消停的瞬间,他坚定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张开了口:“容川,我不能骗你。我不爱你。”姬松可以是他的领导,是他的衣食父母,是他的朋友,唯独不能是他的爱人。
姬松眼中的光猛地熄灭了,他的身躯颓丧后靠,这一刻他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般。他双耳轰鸣了起来,颜惜宁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姬松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遭受了重大的打击。
原来阿宁真的不爱他。他跟着自己,只是为了求得庇护。是他要求阿宁扮演一个合格的容王妃,阿宁做到了,可是他却贪心了。
践踏了别人心意的人,怎么还能奢求别人的真心?姬松扯了扯嘴角,他想笑,可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瓢泼大雨终于落下,屋顶上的瓦片被砸得哗哗作响。雨水带来了清凉,连日的燥热被赶走。姬松感觉他的心里升出了一股凉意,凉意从心口蔓延到了他的四肢,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吸进去的空气都凉得令他肺腑生疼。
白陶在门口探头探脑,他感觉屋子里面的氛围非常可怕。难道少爷和王爷吵架了吗?是因为少爷最近总是溜出门,王爷生气了吗?
正当白陶还想偷看时,他的脑袋被谁轻轻敲了一下。他纳闷抬头,只见严柯面色冷峻站在他身后:“别看了,回去。”
听到王妃说他不爱王爷时,严柯的心脏都快跳停了。王妃怎么可能不爱王爷呢?他明明那么用心在照顾王爷,他们两同吃同住那么有默契,怎么可能不爱呢?
姬松声音沙哑:“为什么?”
颜惜宁愣了,他低下了头。屋外雨声如瀑,听起来像是天塌了。
姬松双手颤抖,他深吸一口气隐忍道:“为什么不爱我?”
颜惜宁闻言有些想笑,然而咧了一下唇角后,他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我刚到府里的那一天,上吊了。从那一天开始,能长大光明爱你的颜息宁已经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来自现代的游魂,他有无法对人说出口的秘密,有和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的思想。
闻言姬松和严柯大吃一惊,白陶更是捂住了嘴眼中泪花滚滚。大家想起了颜惜宁脖子上那一道深深的青紫,颜惜宁因此戴了很久的纱巾。
姬松知道颜惜宁刚到闻樟苑时想不通过,只是那次之后,颜惜宁乐观积极对寻死的事避而不谈,他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阿宁现在却提到了这事,姬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利刃贯穿了。
姬松心痛得无法呼吸,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将阿宁伤透了吗?
颜惜宁说完这话之后突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委屈,这一刻他很想哭。但是他不想在姬松面前哭,于是他声音沙哑语气强硬:“你们可以离开了吗?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看着颜惜宁红红的眼眶,姬松胸口的剧痛变成了细密的痛。他不敢抬头面对颜惜宁,更不敢仗着自己的身份做出违背阿宁意志的事。于是姬松低沉开口:“严柯,去听松楼。”
严柯满脸愧疚,正当他推着姬松准备出门时,颜惜宁突然唤住了他们:“等一下。”
两人脚步一停,只听颜惜宁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雨,王爷的伤口不能淋雨。你们不要出去了,我出去。”
说着颜惜宁快步从堂屋中走到了廊檐下,他随手取下挂在廊檐下的油纸伞。暴雨剧烈冲刷着地面,颜惜宁毫不犹豫闯进雨幕中。
姬松呼吸急促了几分,方才阿宁同他擦身而过时,他清楚看到阿宁脸上挂着泪。是他的错,他将阿宁伤得太深,还妄想轻轻揭过皆大欢喜。
姬松从没感觉这么疲惫过,看着雨幕中逐渐模糊的身影,他低声道:“严柯,保护好王妃。保护好他……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