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苏可最后还是去了基地大楼。
并不是跟陆星时走的,而是杜佑朗好说歹说哄走他的。
陆星时知道苏可在气头上,所以他就叫了杜佑朗过来,这位大少爷匆匆赶到现场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原本好好的小雪屋,大门破了,窗户碎了,寒风呼呼往里灌,屋里很多东西都被镭射枪打了个稀巴烂,乱七八糟,满地狼藉。
若不是太子殿下也在场,杜佑朗真以为这里发生了一场恐/怖/袭/击。
“差不多吧,是陆星时干的。”一起前往基地大楼的时候,面对杜佑朗不停地追问,苏可没好气道,“他就是个恐/怖/分子,突然闯进来发飙。”
杜佑朗:“难道殿下想要霸王硬上弓,你抵死不从,然后你俩就天崩地裂地打了一架??”
苏可凉凉扫来一眼,杜佑朗立刻闭紧嘴,不敢说话了。
不是他没眼色,主要刚才去现场时,苏可和陆星时的情绪都显得很稳定,杜佑朗就以为没多大事呢……不过,情侣吵架都是这样的吧?吵得时候惊天动地,比仇人还仇人,但和好其实也很容易,很快又能你侬我侬如胶似漆,甚至关系还会变得更好,要不大家怎么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床头吵架床尾和呢。
但很快,杜佑朗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他那天晚上把苏可安置在基地大楼一间空宿舍里,本以为只是临时住一晚,第二天加急把小雪屋修缮好就没问题了,结果第二天杜佑朗通知工程部的人去修房子时,得知太子殿下已经先一步下了命令。
不是修缮房屋,而是让人连夜把那座小雪屋给铲平了。
杜佑朗:“……”
同时还定了个新规矩:所有人不得再前往后山雪原,只能在基地大楼的监控范围内活动。
平时常去后山雪原的只有苏可——因为他住在那里——这个规定就差没把苏可的名字直接写出来了。
杜佑朗忐忑地去通知了苏可这个消息,本以为对方肯定很生气,也许会冲过去找太子殿下再大吵一架。
但坐在分拣部工作间里的少年异常淡定,甚至连研磨香料石的手都没抖一下。
“嗯,我猜到了。”他专注地剥离着石料中的杂质,头都不抬一下,“他是为了毁掉那里的空间锚点。”
“什么?”研磨机声音太大,杜佑朗没听清。
“没什么。”苏可停了研磨机,仔细地把桌上的石屑清理好,全扫去了垃圾桶。
“以后我就住基地大楼的宿舍。”他对杜佑朗说。
——
事情的发展,渐渐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两天时间已到,是视察团离开的时候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走了,有人留了下来。
——太子殿下留在了极寒星。
他没有说留下来的原因,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是和苏可有关,因为太子殿下明确告知了侍卫,没有预约的话,他不会见任何人——除了苏可。如果苏可来找他,可以不用通传直接进来,这是独属对方的特权。
可惜那个人并未使用这个特权。
少年像是没听到关于此事的各种讨论,也不在意别人望向他的八卦目光,继续按部就班地过自己的生活。他每天按时打卡上班,工作期间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再按时打卡下班,回到分给他的单人宿舍里一待就是一晚上,到了第二天再重复前一天的日程,规律得简直像个机器人。
一个周很快过去,第二个周的时候,让众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太子殿下从他的高级套间里搬了出来,住到了苏可旁边的单人宿舍里。
然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是:这么明显的亲近和示好,居然也没什么用。
苏可还是没主动找过太子殿下,不过住得这么近,两人偶尔还是会在走廊里遇到的,杜佑朗远远看到过一次,太子殿下主动拦下苏可和他说了些什么,看苏可的表情,少年似乎并没生气和反感,说话的态度平和而客气,但杜佑朗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并不喜欢这样的平和客气。
第三个周的时候……不,已经没有完整的第三个周了,因为暖月快要结束了。
暖月结束后的极寒星,会重新回到极其恶劣的气候环境中,剧变的环境让大气层磁场极其不稳定,普通的宇宙航船无法再安全地起飞和降落,所以极寒星会暂停与外界的通航。
就像一只即将陷入冬眠的巨兽,暖月一结束,这颗星球立刻就会进入漫长的冬眠,与世隔绝,直到下次暖月到来,才会短暂地恢复生机。
来自皇都的皇家星舰又一次降落到基地大楼的停机坪上,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
暖月的最后一天。
户外的气温已经开始急剧下降,呼啸在雪原的寒风凌冽得像是刀子,白昼的光照时间也大幅度缩短,现在才刚到傍晚,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宛如黑夜。
陆星时看一眼自己的腕表,现在是下午5点22分,基地大楼的下班时间是5点30分,苏可每天都会准时下班,然后在5点35分回到宿舍,自己必须要在苏可回来后,设法再和对方面谈一次。
这是自己离开前最后的机会了。
陆星时又看了一眼时间,在房间里缓缓踱步。
他知道自己应该在心里演习一遍谈话的草稿,好让面谈时的成功率更高一点,但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因为该说的已经全都说过了。
好话坏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威逼和利诱,他能做的尝试全都做了,统统没有效果。那个人的顽固超乎他的想象,陆星时觉得自己已经一退再退,他都同意苏可不一定要和自己回皇都,只要不离开帝国,去帝国疆域里的任何一个星球都可以,但依旧被拒绝。
——不,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待在极寒星。
这就是那个人的答案。
为什么?陆星时不明白。
他知道马甲曝光的事让苏可很伤心,但过去了这么多天,还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吗?这件事就那么罪无可赎,以至于非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一刀两断吗?
不知不觉间,陆星时又停在了门边,像前几天的这个时间一样,他宛如面壁般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苏可回来了。
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陆星时用力滚动了一下喉结,将手搭上了门的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