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应如寄低声说,“你是否想过,我不一定会接受。”
“……当然。这本来就是你的权利。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的心情……”
“如果我不接受,会变成你的另一个意难平吗?”
“……”叶青棠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听过一句古诗吗?满目河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我不喜欢这句诗。”
“为什么?”
“因为这不对。好像是因为捉不住河山与春天,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眼前人。”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你也是第一个我说过‘我爱你’的人。”
“……你好像有点答非所问了。”
“我没有。”她微微潮湿的声音里带上一些说不出的委屈感。
沉默了好一会儿,应如寄再度开口,“最近一周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我明早又要出差。我想认真想一想,等我回来了,再告诉你我的答案。”
“好。”
应如寄看她,“你似乎说过,你不能接受延迟满足。”
“……我只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并不是渴望喝一杯橘子汽水。”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叶青棠轻轻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抽了一下鼻子。
又安静片刻,应如寄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吧。”
“……你先走吧,我再坐一小会儿。”
“一会儿可能有人要来锁门了。”
“我知道。”
应如寄站起身,停顿片刻,低头看她,她深深地低着脑袋,使他只能看见她如蛾翅微颤的睫毛。
“最后一个问题。”应如寄说。
“嗯?”
“你为什么不把小女孩画进她建好的院子里?”
“……因为她在等你邀请她进去。”
叶青棠相信应如寄再多待一秒钟,她就将要忍不住,不由地催促道:“……你先回去吧,不是明早还要出差。”
应如寄捏一捏那袋很沉的照片,“那我先走了。”
“嗯。”
脚步声响起,随即不紧不慢地走远了,直至彻底消失于楼下。
叶青棠的眼泪也大颗地滚落下来。
整个空间空荡而阒静。
那窗里的月亮也已经斜落下去。
不是没有预先设想过最坏的情况,或许现在的情况根本算不得最坏。
但痛苦比她预料的更要深重,使她只能紧紧攥住手,才可以控制不要哭得太大声。
这里太安静。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阵稍重的脚步声回响于楼下。
叶青棠赶忙清清嗓,大声说:“抱歉,我马上就走,不耽误您闭馆锁门……”
无人应答,那脚步声却未曾停顿。
直到上了三楼,停在她面前。
叶青棠愕然地微微抬眼,看见了皮鞋的鞋尖。
她甚至不敢多抬一点目光,怕不是他。
“……你怎么回来了。”她闷声问。
熟悉而清朗的声音,“我想,你第一次为我哭,我怎么能错过。”
“……不是第一次了。”叶青棠喉咙又是一梗。
“不是吗?”
“嗯。”
“那你需要当着我的面哭才有用……”应如寄的语气仿佛几分苦恼,“你看,我又心软了。”
叶青棠惊讶抬头。
应如寄又往前走了一步,“你带相机了吗?”
“……嗯。”叶青棠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伸手从包里拿出那部一直陪着她的拍立得。
应如寄接过,径直将镜头对准了她,按下快门。
那讶异而带着眼泪的表情,就凝固于她苍白而漂亮的脸上,也凝固于他手中渐渐显影的相纸里。
他放了相机,捏着这张“罪证”,俯身伸臂,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接叫她踩在长椅上。
“……踩脏了。”
“没事,椅子本来就是用来踩的。”
“……你自己跟汤先生交代。”叶青棠噗嗤笑了一声,而与此同时,尚有凝在睫毛上的透明泪滴掉落下来。
她的存在,用程序术语来讲,是一个“bug”。
笑的时候让人魂悸魄动,哭的时候又让人心碎不舍。
“应如寄……”
“嗯?”
“……你怎么这么好。”
“我也没有很好,不过因为你太坏了,衬托得我还过得去。”
“你喜欢坏女人吗?”
“我喜欢你。”
“那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吗?
“不然?”
“我不信,除非你现在亲我一下。”
应如寄伸手,手掌捧住她的侧脸,抬起头,她这样近地看着他,眉目如雪后初晴的群山。
即刻,微苦的香气萦绕于鼻端,而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唇上。她两臂紧紧搂住应如寄的后颈,而这个吻也跳过了一切的试探和循序渐进,直接变作疾风与骤雨。
肺部因为缺氧而发疼。
她知道。
她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