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楚抬头瞧了他一眼,喃喃叫了声大人。
程尚书见了不由起了几分怜惜,压低声音劝道,“你看开些,你自己也说了,钱光祖不论怎么可怜,都不能代表他在承恩侯府扮凶shā • rén一事上说的是真话。
甚至他的死,是你亲自查的,没有证据显示是承恩侯府动的手。
许是他自知没有生理,自己服毒,又毒死狱卒,来个死无对证,彻底将屎盆子扣在承恩侯头上。
当然也有可能是承恩候动的手,但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疑罪从无,我们本就不应该凭推测定承恩候的罪”。
温楚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已带了哽咽,“大人说的我都明白,我只不明白这个案子明明不像葛指挥使的案子,只要往下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为什么不让查了?
甚至,钱光祖十年隐忍,手段也算厉害,怎的还是落得这般的下场?
不说报仇,不说讨回欠款,甚至连妹妹也要依靠一个陌生人保全”。
程尚书浸淫官场多年,见多了温楚这般满身正气锐气的青年渐渐被现实狠狠磨去棱角的模样,再一次见到却还是觉得心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钱光祖是不错,只不过到底选错了他一直等的时机罢了”。
“时机?”
“墙倒众人推,他在承恩侯府正强盛时去推,自然推不倒”。
温楚更加迷茫,“可要是,要是他一辈子都等不到墙倒的时候——”
程尚书重重叹了一声,“所以俗话才说人争不过命啊!”
争不过命?
争不过命!
温楚如遭雷击,一时竟是痴在那里。
程尚书哈了一声,“是老夫多嘴了,温大人听过就忘,听过就忘,不说了,走,喝酒去!”
……
……
帽子胡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杏花楼的酒旗也撑了起来,只是新推出的酒却因为年鱼的一句话不再往外卖了。
华平乐坐在临窗的雅间里,看着并肩而来的程尚书和温楚目光沉沉。
她做得很干净,自觉绝对不会有人看出端倪,可她也知道这个世上的聪明人绝对不止她一个。
何况葛雷死后,先是荟萃楼被炸,再是年鱼无故下了那样一道令,怎么看怎么有蹊跷。
案子已经落定,没有人怀疑到她身上,可她心下还是难以安定,她需要知道更多的细节,才好确定下一步怎么走……
她正想着怎么不引人怀疑地接近程尚书和温楚,雅间的门猛地被踹开,一个锦衣少年风一般卷到她对面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她面前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又砰地将酒壶掼回桌子上,哈哈笑道,“酒酒你了不起啊!
竟然能把杏花村买下来!你不会是和那个承恩侯一样使了什么龌龊手段吧?”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圆脸单眼皮、眉目清秀,穿着大红绣金线牡丹的立领袍子,虽努力做一副粗豪的模样,却尤带着几分奶气,看着就叫人想狠狠揉上一把。
华平乐立即明白了少年的身份——孟姜,孟首辅的嫡幼孙。
孟姜小时体弱,孟家生怕他养不大,充作女孩儿养到了十岁,见他康健了,才换回男儿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