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不确定,也看到了九方贵妃掩盖在麻木外表下深深的恐惧。
他深知这样的话,如果他真的问出口,是九方贵妃杀的萧明昭还好,如果不是,只怕她就要恨上自己了,因此一直迟疑不敢动。
这几天,他奉命彻查杜若母子一事,霍延之寻了机会给他送信,仔细说了自己和华平乐推测,可能是苏羡予与九方贵妃联手杀了萧明昭一事。
苏羡予远在福广,宫中一切证据证人又早已湮灭,他只能来诈她的话。
没想到竟然,竟然,真的是她杀的!
年鱼冷着脸,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冷静模样,“娘娘,我只想不通,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反倒去相信一个外人,做出那样的事来!
九方贵妃瞪大的双眼泛起血丝,使劲挥开他,“你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滚!”
再一次,年鱼在她脸上看到了恐惧,而这恐惧明显不是他以为的因为他的身份和失势才叫她如此恐惧。
年鱼瞳孔微缩,那她是在怕什么?九方雁?
“娘娘,苏羡予——”
九方贵妃在听到“苏羡予”三字时激烈的情绪彻底失控,嘶声喊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跟他没关系没关系!”
她竟然还在维护苏羡予!
年鱼正要再说,九方贵妃忽地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抵住自己的喉咙,崩溃吼道,“滚!你滚!不然我就去死!”
她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更是抖得几乎握不住簪子。
不要说年鱼,就是萧明晴在这,也能轻易夺下她的簪子。
年鱼默了默,到底还是不忍逼她太过,退开几步,俯身揖手,“娘娘万勿保重”。
耳听着年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九方贵妃颓然松开手,簪子无声落到罗汉床上。
她伸手抹了抹双眼,眼泪却涌得更急。
她索性不擦了,将脸埋进迎枕里,任由悲伤和恐惧将自己淹没……
……
……
洛府中,洛太傅从杜若母子的葬礼回来后就病倒了。
洛老夫人忙命人去请了沈七过来。
沈七来了,又给洛太傅施了针,开了药方,皱眉道,“太傅年纪大了,不可过度悲伤,时日长了,只怕师父也治不好的”。
洛太傅长叹点头,“麻烦沈神医了,老夫省得”。
沈七便不再多劝,开始收拾医箱。
洛老夫人正想再多问几句,就见洛兮瑶的贴身大丫鬟鬼鬼祟祟地站在花墙外往里面看,不由拧眉,“怎么了?进来说话”。
那丫鬟迟疑进了内室,期期艾艾道,“老夫人,姑娘也有些不舒服,能不能请沈神医去瞧瞧?”
洛老夫人眼皮一跳,自洛太傅辞去首辅之位,家中婢仆遣散了大半,于家中荣养的太医却是留了下来的。
若洛兮瑶不舒服,请太医去就是,根本不必派个丫鬟鬼鬼祟祟地在这窥探。
其中必有内情!
她怕洛太傅病中再添心烦,将丫鬟叫了出去,一逼问才知道,洛兮瑶竟已烧了好几天了。
只都是傍晚起一会低烧,个把时辰就会自己退去。
洛兮瑶不想洛太傅夫妻再添心烦,便不许丫鬟声张,以为自己能扛过去。
不想刚刚丫鬟竟在洛兮瑶下巴处看到了一粒痘子,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忙去叫了太医。
不想太医却说让她来请沈七,她心知不好,硬着头皮来了。
洛老夫人一听什么痘子,太医又让来请沈七,眼前就一阵阵发黑,往前栽去。
瑶瑶小时候是出过水痘的,那么,就只会是天花!
天花啊!
丫鬟忙一把扶住她,惊声叫了声老夫人。
沈七这时候正好收拾好医箱出来,见状忙去掐洛老夫人人中将她救醒。
他听丫鬟说明缘由后,立即道,“我先去看看,你扶着老夫人在后面慢慢走”。
洛老夫人哪里还会慢慢走,紧赶慢赶地到了洛兮瑶的院子。
沈七却遣了药童在外,不许她进去。
房间里窗帘厚厚实实拉着,洛老夫人踮起脚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急得一连声地喊着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