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开了禁,叶舟走了一路,就当了一路的散财童子,他自己捐,但也没有放过陈侯。
作为一国之君,国民活成这副样子,无论如何他都应该负主要责任。
就连陈侯穿的战甲都被叶舟给扒了,好在战甲还算值钱,毕竟是国君,他穿的战甲由名匠打造,在系统里兑换除了一百三十多万的高价。
陈侯也从未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庶民——他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离开临淄。
能在临淄生活的百姓都不是真正的庶民,他们小有家资,代有世仆,拥有自己的奴隶和财产,供得起孩子读书。
对于庶民生活,陈侯只在官员和亲信的嘴里听说过。
他知道庶民穷困,他们种的粮食自己吃不了,更买不起,穷得卖儿卖女,如今鲁国不少奴隶都是陈人,可那些干巴巴的话,永远没有眼睁睁看到的现实有冲击力。
陈侯看到过老夫妻拉着孩子,把孩子交到奴隶商人手中,而他们仅拿到一袋黄米和一袋豆子。
孩子们不哭不闹,只是一直扭头看着父母,再被商人带离。
生离死别日日都在陈国境内上演。
在他们散财的路上大大小小一共遭遇了十几次暗杀,五六个城池和关卡拦住他们的去路,不叫他们同行,守城官员和将士要么质疑陈侯的身份,要么早就被左徒收买了。
越靠近临淄,陈侯的心就越凉。
陈侯也问过庶民,问他们如今陈国的国君怎么样。
庶民们大多回答,君上是个好人。
他们都真心实意的认为陈侯是个好人,这么多年不加税,不欺男霸女,也没有奢侈享受,他的节俭在国内都是出名的,庶民们都知道侯夫人至今都没有一样像样的首饰。
但陈侯也听出了他们的言外之意,君上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国君。
“我记得之前我就说过。”在快要到临淄城门口的时候,叶舟在马车里对陈侯说,“国富民强的时候,大问题也是小问题,国贫民弱的时候,小问题也是大问题。”
“哪怕是你个暴君,是个昏君,只要你的国家强大,你的百姓能吃饱穿暖,那你也是好国君。”
陈侯苦笑道:“待回了王宫……”
他们已经从阿如的口中得知,在临淄主导一切的人是左徒赵穆。
“赵穆原先是赵国公卿之后,一家为赵王所害,投奔于我。”陈侯提起赵穆也不再是老好人的样子,眼底露出了几分凶意来,“我怜他携老带幼,不忍看他于诸国奔走又总被驱赶,哪里想到他被养大了胃口……”
陈侯又叹气:“我原本以为,他在陈国无人可以依傍,只能依靠于我,我总要培养些自己的亲信。”
他在公族之中只信得过陈衍,比起同姓,他宁愿相信外姓人。
可哪里想到,这个靠着他才能站稳脚跟的人,竟然会在他落难的时候谎报他的生死,想挟持太子,成为真正执掌陈国的人。
叶舟笑了笑:“这不是很正常吗?”
“别人有,不如自己有。”
与其让自己的身家性命捏在别人手里,当然还是自己拥有权力更好。
不过叶舟也有个疑问:“公族不阻拦他吗?”
公族都是陈侯的亲戚,按理说,就算他们想从陈侯手里争权夺利,但在外人出现时,应该会暂时停下内讧,先把外姓人打出去,但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动作?
如果公族有动作,他们也就不会在各个城池被拦那么久了。
陈侯笑了笑:“或许对他们而言,我的存在太碍眼了,换做是太子,他们就能得到更多,赵穆应当同他们商量过了,要与公族两分陈国。”
这句话刚刚落音,马车就停在了城门口。
车厢微微前倾,很快就平稳了。
陈衍让士卒们在原地等待,手持令牌走到了守城士卒面前,他以为到了临淄,守城将士就不会再敢阻拦他们,因此急切地将令牌举到将士眼前:“君上归国,尔等速速放行。”
守城的士卒看了眼令牌,又看了眼陈衍,他小声说:“将军,没有左徒的手令,小的不敢放你们进去。”
陈衍虎目怒瞪:“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造反吗?!君上归国,不说百官相迎,也不该如此将君上拒之门外!你们可知这是什么罪?!”
士卒低着头,他认识陈衍,也知道陈衍乃陈国大将,能由他护卫的人只能是国君。
可士卒却没有动,也不敢去叫同袍开门。
“将军。”士卒小声说,“临淄如今已被左徒把持,夫人被囚禁在宫内,老大夫在听闻君上薨逝后跟随而去,不服左徒的大人们要么死要么被赶回了封地,如今的临淄,已是左徒的一言堂,我此时若放你们进去,才是害他们。”
士卒:“门内便是左徒召集的精锐将士,若是开门,你们恐怕……”
他不是阻拦他们进城,而是不想看他们送命。
但陈衍并没有因此收敛怒容,反而脸色涨红:“好个左徒!”
“我便要会会他!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手中的陈剑更利!”陈衍大喝一声,“开门!”
士卒看他的样子,也知道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因此抱拳说:“将军保重。”
说完,他便冲身后的将士们喊道:“开城门!”
将士们如同喊号子般喊道:“开城门——”
十几个士卒聚在一起推门。
他们开城门的同一时刻,城墙上忽然冒出了上百名弓箭手。
箭如雨下。
叶舟坐在马车里不动如山,他这个马车别看很古代,实际用的材料很好,别说防箭,还能防弹,因此他还冲陈侯说:“不用担心,他们会解决的。”
邹鸣站在马车旁,他看着眼不远处的陈舒,陈舒已经架好了枪。
莎拉舔了舔嘴唇,她站在邹鸣旁边,小声说:“要不要比比看?”
邹鸣挑眉:“比什么?”
莎拉:“比谁先进去。”
邹鸣冷笑一声:“幼稚。”
但莎拉对他的话毫不在乎,她几乎是立刻蹿了出去,比起身为人类的邹鸣,她能不借助任何工具,迅速上到城墙上去。
这一次她不用再手软了。
莎拉跳上城墙后一言不发,杀戮才是她最擅长的事。
不是打仗,不是比拼胜负,只是单纯的杀戮,她的脸上溅满了血珠,身上的衣服也被鲜血打湿,她杀红了眼,不时还会舔舐手上的血珠。
随着耳边的枪声越来越密集,莎拉这才停下来才身后看去。
邹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登上了城墙,他手里拿着散弹枪。
近身战散弹枪的威力更大,并且被近距离击中的敌人不可能有捡回一条命的机会。
比起怪物一样的莎拉,面无表情的邹鸣更像一个杀神,莎拉还会因为鲜血的刺激兴奋,但邹鸣全程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城墙上的数百名弓兵甚至还有做出任何有效反抗就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邹鸣收起枪。
门内的补兵已经朝陈侯他们冲杀了过去。
陈衍带着士卒正要迎敌,一个人忽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武岩带着笑,很和气地对陈衍说:“陈将军,让我们来吧?”
陈衍有些茫然:“你们?”
他倒不是瞧不上他们。
实在是武岩这一行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老人,根本看不出是能打仗的人。
之前他们虽然制住过几次刺客,但那都是有仙人神力相助。
还是……仙人这次依旧会助他们?
陈衍立刻说:“那咱们左右夹击!”
武岩微微摇头:“陈将军还是带他们先退后吧。”
难得的锻炼机会,超市里的雇员们都不想错过,他们已经跟着陈舒不知道训练了多少时间,每天不仅要练习射击,还要负重跑和各种锻炼,但一直没有实战机会,现在正好是他们验证结果的时候。
尤其是他们是护卫国君归国的人,算是正义之师,不是毫无缘由的去攻打别人,没有心理负担。
陈衍还想说什么,就看着超市里的女眷们已经装好了子弹。
整个超市,除了上了五十岁的老人和孩子们,都正面朝着士卒们走过去。
“临淄的兵力不多。”陈侯说,“王都是不囤兵的,我也没有兵。”
叶舟挑眉:“你没有兵?那这些跟随你的士卒是?”
陈侯:“都是世家和公族替我养兵。”
叶舟:“……”
合着这些兵都是世家和公族的私兵?
没把你反了已经算是这些世家公族忠君爱国了。
叶舟无语地说:“看来你是想做第二个周天子。”
周天子也是没兵的,准确的说,所有诸侯国的兵都是他的,但这有用吗?
听话的兵才是你的兵,不听你话的兵就是你的敌人。
陈侯打开车窗,朝车外看去,草儿正好从马车旁路过,她手里端着A|K4|7,还挺好心情的冲陈侯笑了笑:“陈侯好呀!”
陈侯一时无语,停歇了片刻后才回到:“好好好,你也好。”
草儿:“那我先过去了。”
陈侯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
草儿站到了武岩身旁,她的枪法并不好,但好在踏实肯练,竟然也得过陈舒的几次夸奖。
为了练枪,她的虎口已经磨出了茧子——虽然她的手上一直都有,但唯独虎口的茧子更厚一些。
眼看着城内的士卒们举着长戈朝他们重来,草儿抬起枪,冲着正前方就是一枪。
她的表情麻木,眼中没有神采,可下手半点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