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野摸着脸上还残留着刺痛感的牙印,咬牙大声的回道:“我就敢!”
两个人谁也不服谁,景光被他们来回的‘不敢’和‘敢’的争论闹得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劝,肩膀被降谷零别了一下,示意他看两人的手。
嘴上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退让,两人握着的手却没有松开一寸,还是抓得紧紧的。景光眯着半月眼:“……”有点想笑怎么办?
看不出来啊,原来条野君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倒是比之前那个彬彬有礼进退有度的小少年更有实感,人也鲜活许多。
他无奈的摇摇头,拉着条野的手臂,和降谷零一起把这两个小鬼带到之前选定的地方。
吵吧吵吧,小孩子打打闹闹的感情才会深厚,他和零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吗?反正过没多久又能亲亲热热的一块儿玩耍。
景光的猜测没错,等到了那里,找张长椅一坐,嗓子疼的弥生咕噜噜的就着降谷零的手喝了小半瓶水,就爬进了同样在喝水的条野怀里。条野还没完全消气,不只是对弥生刚才咬他的事耿耿于怀,更重要的是被两个普通人看了笑话……面子上挂不去。
他才不承认自己幼稚,孩子气呢!
弥生素来看不懂别人的眼色,用小手去戳条野脸上的牙印,条野本想躲开,又觉得躲开像是输掉了般,干脆就让他戳。
小家伙的手冰凉凉的,戳的力道也明显放轻,就像是一片雪花落在上面般,隐隐的刺痛残留被这温度带去了。
弥生捏着小嗓子,皱着小眉头,心疼的说:“狐狸妖精痛不痛啊,怎么还红红的呢。”好像刚才自己不是当事人,而是事外人一般的语气。
条野想说的话,堵在喉间说不出来。缓过来后,嘴里冒出来的话跟他原先想说的就不一样了。他抿着嘴角,透着几分委屈的意味。“还很疼。”
弥生支棱起膝盖,撅着嘴对着那里呼气。“那给你呼呼,呼呼了~痛痛就飞掉啦~”
咔嚓几声,闪光和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降谷零和景光连忙把手机放下,撇开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条野:“……”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弥生没好气的瞪了两个哥哥一眼,继续自己的工作,一边呼一边说:“别管他们,真是的,还是大人呢,还要弥生酱一个小孩子来善后。”
条野为弥生的厚脸皮叹为观止。景光跟降谷零咬耳朵:“弥生酱是不是忘记了,是他自己咬的?”
“他还忘记了,是他不肯道歉才吵起来的。”降谷零也觉得好笑。
“条野君的表情真好玩,这张照片得洗出来,挂在玄关。”收集自家孩子的黑历史是每个家长的本能。
“难怪感情这么好,这两人是一物降一物啊。”果真是被克得死死的。
条野:……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听力很好?全都听到了啊!
咻的一道气音,伴随着灰色的烟雾升空,顶上炸开的绚烂烟花,照亮了大半个广场。弥生从条野怀里抬起头,就见到有更多的烟花在顶上炸开。
五颜六色的,迷花了眼睛。他兴奋的拍着条野的肩膀:“要看!狐狸妖精,让弥生酱看!”
条野叹了口气,给他调整了坐姿,一手托着臀部,一手扶着后背,护得紧紧的才站起身来,让弥生的后脑勺靠着自己的肩膀,好让他仰头时能轻松些。
他是看不到烟花的,不管是烟花炸开的震响,还是空气散不尽的刺激性气味,更甚至是人群沸腾的声音,还有广场中央求婚现场的起哄声,都让他很难受。
有一种想要让这些声音全部消失的焦躁感。正因为他的五感先天强于常人,也比常人对这类噪音气味的容忍度更低。
可奇异的是,明明焦躁感依旧存在,心情却很平静。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冰凉的体温驱散了燥意,也驱散了脑海里盘旋着的阴影,鼻尖嗅到的盖过烟火气味的体香气,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回到那个曾经温馨、温情的,被现实摧毁殆尽、不复存在的……家。颠沛流离的灵魂,竟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寻到了心灵故乡的归所。
……不是很奇怪吗?
喧闹的环境里,容易被忽略的急促脚步声,还有枪/管上膛的声音,都清晰的传入耳中。随着声响越来越近,条野扶着弥生后背的手往上抬,按住他仰得高高的后脑勺,将他的脸贴紧自己的胸膛。
右脚以看不清的速度朝那个逼近的人踹去,男人高大的身影像是扯掉的风筝般往后飞去,重重的砸碎了后方的围栏,倒地不起。枪口往上,子弹的惊雷巨响,在最后一轮烟花炸开之后的寂静天空中,回荡。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背对着他人的条野,一手按着孩子的后脑勺不让他回头,弯弯的双眼,高高扬起的嘴角,笑容灿烂得不合时宜。
从眉梢到嘴唇,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洋溢的表现出本人的愉悦。银白色的发丝,月光洒在上面,衬得红色的发梢,艳丽得像血的颜色般触目惊心。
持枪的男人身体像是被重物来回碾过一般的疼痛着,手脚不受控制的抽搐,他躺着时头对准的方向,恰好能看清条野的身影。
那张笑脸,犹如烧红的烙印一般,烙进他的眼珠和心脏,滚烫、刺痛,火燎燎的痛感,甚至盖过了身体的疼痛。
被恐怖的魔兽盯上,无法逃脱的窒息感。
在这一刻,男人连恐惧都丧失了。
——脑海里回响起了,死神脚步临近的丧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