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雪,地上的是雪,屋顶堆积的也是雪,山尖上的白帽子还是雪,你们都是雪,可它们却不及你聪明。”
“为了奖励,也为了区分,你应该有一个特别的,与众不同的名字。”
肩上的凉意已经穿过衣服浸入皮肤,透过骨髓。
左肩失去了知觉,谢拂仍面不改色。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那我要叫什么呢?”对于给自己起名这件事,那声音有些兴奋和跃跃欲试,可它也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取什么名,便只好期待地问谢拂。
谢拂倒也没辜负它的期待,被雪染白的眉眼微微弯了一下,声音自冷风中传来,却又似乎带着一股不同于天地的暖意。
“今天周日,一周的最后一天,你来自今天,就叫小七吧。”
随口取的名,串联累世情。
天地皆静,只闻我在风雪中唤一声:“小七。”
*
找到了人,谢拂便放下了那颗心,即便它根本不是人,也不知道何时离去。
他的衣服需要换,他的雪需要轻轻收起,一切都需要他处理。
半个小时后。
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放着一个金边琉璃碗,不规则的碗口大约只有十二三厘米宽,不足十厘米深,它独自立在雪里,四周空无一人,唯有碗里的雪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小七等啊等,等啊等,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但总觉得应该很久很久,因为压在它身上的雪已经快要冒出碗口,它还从未被这么厚的雪压过。
不过它觉得这应该怪刚才那个人,谁让那人走之前不仅放了它进去,还捧了好大一捧雪进来,压在它身上,它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哦,它好像不用喘气?
谢拂自楼上下来,换了身衣服,羽绒服保暖效果比方才的大衣好很多,即便被雪覆盖,也不会浸湿渗透进去。
唯一没变的,似乎是那条白色围巾,依然遮挡着他的脖子和脸。
“你终于回来了!”小七的声音有些着急,“我都快等化了!”
谢拂将碗端起,触及到碗的指尖一片冰凉,“化在哪里?”
“你来找啊,找不到我。”声音里似有些期待和得意,它似乎很喜欢跟谢拂玩这种类似于躲猫猫和猜猜猜的游戏,之前谢拂将它从肩上转移到碗里时,它便让谢拂猜它在哪儿。
白雪堆积在一块,片片交融,又如何能分清。
谢拂没找到,将那一堆雪都装了进去,可它似乎没玩尽兴,现在还要谢拂继续。
谢拂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找不到你。”
随口一句话,明明不带什么情绪,却又似乎带着几分无奈和叹息。
“我就知道。”小七声音里更显得意,仿佛自己跟谢拂的游戏赢了。
谢拂说得无情,小七当成游戏,明明没人难过,却莫名令人伤心。
这个世界的谢拂,知道小七的存在,听得到它的声音,却看不分明它的模样,更无法触碰它的身体,即便离得这么近,也无法感知对方的温度和气息。
“你用来装我的是什么?它好好看。”小七才不会说自己隐隐有些羡慕,但是它的羡慕声音里根本藏不住。
不规则的金边像绵延不断的山脉,起伏不平,却又各有风姿,透明的碗体能够映出所有颜色,磨砂感让它像高高的雪山,朦胧又壮观,瑰丽无比。
小七只是一片雪,除了白,还是白,没有别的颜色,没有别的质感,也没有这个碗坚硬。
“它是碗,是用来装食物的工具。”谢拂解释道。
在小七眼里漂亮又伟大的物品,不过是一只碗。
它或许漂亮一点,特别一点,却远比不上小七珍贵又美丽。
可世间许多都如此,你羡慕着别人,别人又羡慕着你,价值得失,唯有自己的心才是唯一的标准。
“你喜欢的话,把它送给你。”谢拂不在乎一只碗,且本来也是给它用的,说这么一句能让它更开心,似乎也不错。
“真的吗?”小七有些惊喜道,“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谢拂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类似的话他早听过无数次,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他依然有新的感觉。
“我刚刚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小七似乎有些好奇,想看看别的人是什么样。
谢拂眉眼间浅浅的愉悦不着痕迹淡了下去,“不是,那是电视的声音,这里除了我,没别人。”
“电视?电视是什么?”小七又好奇了,似乎在跟谢拂认识后,它随时随地,无时无刻不在对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产生好奇。
“电视,就是有人在里面说话,讲故事。”谢拂也知道,这片雪大概理解不了什么叫拍摄,什么叫剧本,只能简单直接地解释道。
“故事?我可以听吗?我也想听。”小七期待地询问。
谢拂顿了顿,才继续说:“不可以,屋里温度高,你会化掉。”
小七愣了愣,半晌才出声,“哦……”声音里慢慢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