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虽糙,却实诚的不能再实诚了,众人深以为然,连叹可惜。就是不知这“可惜”是为云舒可惜,还是为刚知晓能够修仙,随即又被告知无法修仙的自己感到可惜。
人的劣根性在于喜欢见到别人比自己更悲惨。
听到云舒的抱怨,宫九心中确实好受不少,他笑道:“我相信你没有撒谎,但我并非因为这个理由设计这一切。”
“那是为了什么?”云舒不解道。
宫九:“我只有两个心愿,第一,我要杀了太平王为母妃报仇。”
“太平王位高权重,你即想杀了他又不愿背负‘弑父’的恶名。所以你与宁王交好,怂恿他谋取皇位,再借他的手除掉太平王!”齐浩瞻猜测道:“甚至你也像宁王一样,打着蚌鹤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闻言,宫九不可抑制的狂笑起来。
良久,他才止住笑声对齐浩瞻认真的说道:“当你见识到更好的东西后,其他的就不再入你的眼。”
随即,他嘴角勾起,露出个奇怪的神情:“你知道吗,我笑并非笑你浅薄,而是笑你天真。事到如今,你仍对宁王心存幻想。”
“他,不对,应该说他们母子,可不是你认为的纯洁无辜。”宫九怜悯的看向齐浩瞻,然后说出一个惊天大瓜。
诸葛神侯曾说过,齐浩瞻和其母淑妃因为一则谣言被打入冷宫,后来查出散播谣言的是一位不起眼的嫔,她认为自己被淑妃害的小产,所以才借机报复她。
可事实却是一个很老套的塑料姐妹花的故事:淑妃和德妃同年进宫,却一个受宠,一个不受宠。德妃出身显贵,封号上却被一个市井之女压在头上。淑妃比她漂亮,比她受宠,甚至先帝曾直言她不如淑妃温婉可人。
德妃心思深沉,即便狠毒了淑妃,也面上不显,还故意接近淑妃,与其做了好姐妹。而淑妃因着出身,在后宫备受排挤,德妃“雪中送炭”,淑妃自然将她当做真心人对待。
后来,被怀孕的僖嫔无意间冲撞到的德妃想到了一石二鸟之计。她施计害僖嫔小产,等淑妃五月初五生子后,她暗中将那所谓的“真相”透露给僖嫔,并暗示其如何报仇。
宫九兴奋的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齐浩瞻:“皇上,其实太后才是你的杀母仇人,先帝不过是她计划中一个好用的工具罢了。你却浑然不知,认仇为母,多年来不但对仇人尽孝,还将她奉为太后,受人敬仰,您就不担心孝睿皇后,泉下有知,死不瞑目吗?”
这句话太过诛心,饶是脾气温和的齐浩瞻也承受不住,厉声道:“住口,你放肆!”
宫九拉长声音,用着玩世不恭的口吻说道:“皇上,忠言逆耳啊!您猜,宁王的野心,太后她老人家知不知道?还有,今晚的行动,您觉得太后她是被蒙在鼓里,还是心知肚明?”
他对着气的浑身发抖的齐浩瞻说道:“这时候,您应该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吧。那种仇人就在眼前,却碍于恩情无法除之后快的痛苦。”
这时,诸葛神侯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上前几步,“扑腾”一声跪在齐浩瞻跟前,磕头认罪道:“皇上,老臣有罪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太后一事中还牵扯到诸葛神侯。
众人惊讶的惊讶,担忧的担忧,还有几个露出“吃瓜吃到饱”的满足表情。
诸葛神侯一跪,义子顾惜朝和四位徒弟也纷纷跪地。
齐浩瞻已顾不上生气,急忙俯身去搀扶诸葛神侯:“神侯,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我知道那个时候只有你在调查谣言一事,也是你怀疑僖嫔小产另有隐情。没有查出来,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心盲眼瞎,愧对母后。”
他这么说,诸葛神侯愈发惭愧,他摇摇头道:“臣并非因此事请罪,而是为了太平王和王妃一事。”
为了他们!
齐浩瞻敏锐的察觉出太平王妃之死恐怕另有猫腻。他不再说什么,但还是让诸葛神侯先站起来再说。
结界外,聪明如宫九自然也听出诸葛神侯的言外之意,他表情一变,冷哼道:“你以为你随便编个故事,我就会放了你们?”
诸葛神侯摇头叹息:“是事实还是故事,世子听后再行判断。不过,老夫敢以性命发誓,无论皇室还是太平王,都不曾对不起太平王妃。你若因此要颠覆皇朝,才是真的有愧于王妃对你的一片慈母之心。”
随即,诸葛神侯以“其实,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幸福”为开头,说出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太平王奉命镇守边陲。期间,他与一位外族女子相爱,排除万难娶为王妃后,两人过了几年琴瑟和鸣的生活,王妃还为太平王生下一个儿子。太平王欣喜若狂,孩子襁褓之时,太平王就奏请先帝立之为世子。
可惜,好景不长。在一次对敌国细作的抓捕中,诸葛神侯发现了太平王妃细作的身份。太平王妃承认,自己当初被敌国派来接近太平王,正是为了打探消息。可后来,她是真的爱上了太平王,因此,每次只传回些似是而非的假消息。时间一长,敌国也有所察觉。这才故意泄露信息,将太平王妃这个隐藏最深,地位也最高的细作给暴露了。
太平王妃求诸葛神侯看在她并未泄露机密的份上,对先帝隐瞒她细作的身份。而她为了赎罪,也为了保护夫君爱子,自*尽身亡。太平王得知此事赶去时,已是迟了一步。
诸葛神侯道:“世子,我想那晚你看的就是那一幕。”
不可能,不可能。宫九喃喃自语,后退几步。若诸葛神侯所言皆真,那么十几年来他所有的狠,所遭受的痛苦都是笑话吗!
“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保住他的皇位对不对。”宫九指向齐浩瞻,激动的说道:“我说过,我对皇位没有兴趣,我只想让太平王死,我只想为母妃报仇。”
诸葛神侯也没想到他的一次心软竟惹来如此大的fēng • bō,他沉声道:“世子,不要让老夫后悔担下这欺瞒之罪。”
无情也开口道:“世子,任何事皆是有迹可循,师傅他不会宁可背上晚节不保的名头也要欺骗你。更何况,你既对皇位无意,我们又怎么害怕你谋朝篡位。”
“因为你们另有用处啊!”宫九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云舒皱眉:这家伙不会深受打击疯癫了吧!
宫九露出一抹诡笑:“真相如何,我已经不在乎。只要母妃能够重新活过来,什么我都可以不再追究。”
这话,听起来很惊悚啊!众人面面相觑,同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宫九看向云舒:“方才,你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邪修。我知道。不管邪修也好,魔修也罢,只要能实现我的愿望,他是什么都无所谓。”
云舒瞪大了眼睛:“你所谓的愿望就是复活太平王妃?”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蜜饯,摊开展示给宫九。
宫九:“这是干什么?”
云舒:“但凡你喝前多吃点吃食垫垫肚子,也不至于醉成这个样子。”
她认真道:“我不知道那位邪修是故意为之,还是得到了错误的法门。死人复生根本是天方夜谭,除非你想得到的是一具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的僵尸。”
为防宫九不信,她又说道:“我一个师门长辈告诉我,就连修士死后也要转世重修,何况一个死了多年的凡人。”
宫九又笑了:“多谢云姑娘帮我解惑答疑,我自然不会仅凭他一家之言就贸然的复活母妃,所以我想跟云姑娘做个交易。”
云舒脸色变了变,终于意识到,宫九没有她以为的那样了解修仙界,他一直在套她的话。
而这时候,宫九才透露出自己的目的。
“我想让姑娘帮我前往修仙界。”
他知道云舒说起修仙界时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灵修的确需要灵根,可修仙界不止有灵修,还有剑修、体修等。他没有灵根,不代表他没有其它修仙途径。自从得知这个世界与修仙界的关系后,他就查遍了文献、野史。
在通道未断开的时候,这个世界甚至还有以武入道,破碎虚空的武者。既然他们能以武力升入高等世界继续修行,他为何不可?
他相信只要他修炼有成,定会找到复活母妃的办法。
“你想去修仙界,为了复活你的母妃?”云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疑惑的看着宫九,不明白太平王妃在他几岁时就死了,怎么就有那么深的感情。
她思忖,或许,经过这么多年的思念、仇恨等各种情绪,太平王妃已成了他的执念,他的心魔。
可以说,云舒猜的大差不差。
宫九的自虐因这些年的遭遇而起,而所有一切根源又源于太平王妃之死。
他觉得,唯有复活母妃,才能解开他的心结,消除他的执念,他自虐的病症才会得以根治。
正应了那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云舒知道自己应该劝说他,告诉他心魔对修士来说是大忌。但同时她又很清楚,哪怕她说的天花乱坠,他也不会接受。
对,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会接受。
云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可真是高看我啊!”
宫九:“你不行,你的师门呢?”
所以,这莫须有的师门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老子就没师门,爱信不信。
云舒看了看身边的亲朋好友,按捺住心中的烦躁,耐着性子解释:“你傻啊,我师门若有这能耐,还会呆在这里嘛。”
“实话告诉你吧!我师门倒霉,没能在通道断开前及时撤走,所以才被迫留在这里。修士也并非长生不老,千百年来,师门中的长老、师长们因为无法进阶而一个个寿元耗尽。就连我师父……”她抽了抽鼻子,难过的说道:“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都说,说一句谎话要千百句谎话来圆。此时,云舒就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她边想边说,还要拖拖延延,给自己留足现编故事的时间。
云舒问道:“你我只见过几次,你是如何发现我身怀灵力?”
今晚,她一直很配合,所以宫九并未怀疑她在拖延时间,即便听到她转移话题,也爽快的回答,真真做到了据实以告。
他说:
他虽然无法修炼邪修留下的功法,但他常年研究玉简、灵石,对灵气极为敏感。两人第一次在宁波港相遇时,云舒为了躲避追杀,曾动用过灵力,却不想就那么巧正好被他察觉到了。
不过,那股灵气一闪而逝,他还以为是错觉。后来,他回到京城,听说神侯府有只鹰非常神异,好奇之下就前去察看。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这只鹰和在海底与他争夺芥子袋的巨龟一样,像极了修仙界里的灵兽。再一打听,他更是稀奇,这只鹰的主人并非神侯府的几位捕头,竟是一位名声不显的女子。
据他所知,灵兽连修士都挑剔,不会轻易认主,更别说它选择的主人还不是无情等武功高强、能力非凡之人。
听到这儿,云舒面无表情的看向无情,后者勾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不自觉的偏过脑袋。正所谓,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虽说是风云自己的选择,但既得利益者无情还是生出一股心虚的感觉。
宫九没有发现云舒和无情之间的眉眼官司,他继续说道:
也因此,他对云舒,也就是鹰的主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随后,宁王复盘刺杀皇上失败一事,宫九在其中又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名——云舒。他翻看宁王调查出的资料,从兴趣转为怀疑。
彼时,在云舒帮神侯府训练出几只“灵兽”帮手后,她会驯兽的消息就在小范围内流传。相比人类探子,动物更隐蔽,更不引人注意,是不可多得的“大杀器”。
于是,南王就打算抓了她。一来,丢官的云海正气势汹汹的调查红莲传言一事,如若真被他查出什么,也可作为人质要挟云海;二来,顺便逼她交出驯兽的技法。
宫九趁机毛遂自荐,亲自出手抓人。好在,这一趟他没白跑,云舒与他交手时,他再次感受到灵力,由此,他怀疑她与修仙界定然有关系。
他记得玉简中曾提到过,修仙界有一门派名为御兽宗,就是专门训练灵兽为己所用,正好对上云舒会驯兽的能力。他猜测,云舒应该就是御兽宗的弟子。
而后,云舒被囚禁期间,频繁接触野猫的行为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想。
对上宫九自信满满的眼神,云舒还能怎么说,她一言不发只淡淡的与他对视一眼,算是默认了他的脑补。
“那么红莲呢?”在这个问题上云舒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莲台的谣言由你们一手炮制,你又为何抢走莲台,故意将我的视线引到慈宁宫中。”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进宫,也就不会看到宁王,继而发现宁王的表里不一。
方才,知晓宫九拥有芥子袋后,云舒瞬间就明了,从司空摘星手里抢走红莲的定然是他。因为,也只有芥子袋,才能隔绝她和风云对灵气的探查。
也就是说,一直被怀疑“专业技能”的风云当真是冤枉死了。
听到这个问题,宫九笑道:“因为我想确认,谁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云舒与齐浩瞻对视一眼,更迷惑了。她想再问,然而宫九这一次却避而不答。
他故弄玄虚的说道:“待会儿我自会告诉你答案。”
他不是不说,而是现在不说,并且态度坚决,云舒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先将此疑问搁置不提。
随后,云舒耸耸肩膀,这才道出自己问这些不相干问题的原因:“既然你一早就开始调查我,依着你的势力,也该查出这几年间我从未与师父或同门有过接触吧!”
“并非我们感情淡薄,而是他们已是自顾不暇。”
宫九面无表情,没说自己信不信,但云舒看的分明,他眉眼间不乏怀疑之色。
云舒重重呼出一口气哀叹道:“天地良心,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整个师门只剩小猫三两只了,还因为寿元将尽的缘故都在闭死关,真没法子助你前往修仙界啊。”
她反问道:“我总不会为了骗你,故意咒师门长辈去死吧!”
这下,宫九终于有了反应,他轻声道:“或许他们不是没有办法,而是自诩为正道,不屑使用这歪门邪术。”
云舒凝眉:这家伙又在打什么哑谜?
宫九叹了口气:“如此,也只能动用最后一个法子了。”
他的眼神自每个人身上划过,那阴冷的视线使得人心中发毛。
突然,他那双锐利的眸子中迸发出狂热的光芒,不等人询问,他自顾自的说道:“那位前辈被困在此界后,并不甘心。于是,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研究出一个阵法。”
他的手微微一动,结界上,金色光芒再次流转起来。可这次,众人不再没有任何感觉,只听一声惊呼,结界内,武功最低的欧阳情和程灵素忽然软倒在地上,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感觉到身体有些虚弱。
陆小凤和苏蓉蓉急忙一人扶起一个。
木道人则厉声问道:“宫九,你做了什么?”
宫九笑眯眯道:“别那么大惊小怪,我不过是想跟诸位借一样东西。”
“借什么?”西门吹雪言简意赅的问道。
宫九:“据前辈推断,集合真龙天子的龙气和气运者的气运即可打通两界之间的通道。”
众人恍然,无怪方才他说要确认真正的真龙天子。
不过龙气他们能理解,但……
“什么是气运者?”顾惜朝问道。
而听过云舒吐槽楚留香和陆小凤运气贼好的花满楼、黄药师等人倒是隐隐猜出几分。
“气运就是气数,大气运者往往能诸事顺利、逢凶化吉、心想事成、长盛不衰。不过,这类人毕竟是少数,因而前辈在玉简中专门备注了一句,那就是,要么这个人位高权重,要么名扬四海,要么天纵奇才,要么功德无数,无论他符合以上哪一点,都说明他的气运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