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
人的本性是好的,比如颜珞自己。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良善,连只蚂蚁都不敢踩。
如今,她变得手上都是血。谁想变坏呢?
都是被逼出来的。顾阙心地善良,待下宽厚,下人们都觉得世子温润,平日里见她也宽心,但见颜珞不同。
除去冷面外的下人见到颜珞,腿肚子都得抖一抖。
顾阙要变坏了,颜珞却很高兴。她问顾阙:“你将银子都花完了,不心疼吗?”
顾阙不怎么花钱,寻常世子郎君出门游玩,青楼楚馆里走一趟都要上百两银子,舞文弄墨,随随便便一副画也要几百两。顾阙呢,躲在府里捣鼓自己的爱好,别说是青楼楚馆,就连书肆酒楼都不大爱去。
成亲前,颜珞就叫人跟着顾阙,总想逮个把柄将婚事退了。
冷面跟了一年,顾阙每日两点一线,侯府、书院两处跑,休沐的时候偶尔会来街上走走。但都是一人,不带丫头也不带小厮。
一人在街面上行走,看看这里、望望那里,也不和人打招呼,独来独往。
得到回复后,颜珞收起了退婚的心思,她对顾阙这个人也感到好奇。
然而结识后,就更加好奇了,她的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
天上难不成会掉馅饼吗?
顾阙却笑着告诉她:“不是自己的银子,自然不会心疼,我买了许多吃的,不知你喜欢什么,都挑了些。”
颜珞摇首:“不好吃。”
顾阙追问:“那你要什么。”
颜珞:“雪糕。”
顾阙低头,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刚刚是蚊子在哼呢。
她低头,颜珞趁势去看着她的耳朵,和昨日一样的,没有红呢。颜珞心定了,直起身子说道:“今晚我要去赴宴,你早些睡。”
今日有一同僚娶妻,邀她过府饮酒,时辰不早了,该出门了。
她看了一眼顾阙,顾阙点点头:“好。”
颜珞拧眉,就这么没了?
难道不该说:“可要我陪同?”
顾阙不接话,颜珞一人走了。
等到马车挪步,顾阙忙喊来听澜:“将我书房收拾出来,今晚我睡书房。”
书房是个套间,里面有床榻可以睡觉过夜的。
听澜不明白她的意思,“您好端端睡书房做什么?”
“颜相去赴宴,必会饮酒。她饮酒就会撒酒疯,她会握着我的手,半夜摸我耳朵。”顾阙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听澜听得发怔,不等顾阙催促,自己忙领着两个小丫头去书房收拾。
要命了,颜相怎么还有这种癖好呢。
*****
颜珞回来的路上,遇到刺客了,冷面以一当十击退刺客,三名刺客结伴而来,一人死了,一人由同伴掩护跑,还有一人被冷面生擒。
街上无人,黑灯瞎火,颜珞下车,接过车夫手中的灯笼,朝着刺客走去,灯笼照在刺客的面容上。
刺客是一女子,相貌也算可以,颜珞看着她:“长得一般,我不要了。”
相貌一般,骨相就不好看,她不想收。
颜珞站起身,将灯笼递给车夫,踩着脚凳上车,“她想做刺客就送她军营练手,记住,是练手,不许欺负她。谁敢碰她身子,我将他的皮剥了。”
“是。”冷面领了吩咐。
刺客听后发疯一般挣扎起来,“颜珞、颜珞、狗官……”
颜珞上车,坐在车内,闻及狗官二字,莫名一怔,顾阙好像没有做过小狗一类的吃食。
有些可惜了。
她掀开车帘,道:“说话声音真难听,脏了我的耳朵,以后不必说话了。”
冷面明白,寻人去找了哑药。
回到家里,已是亥时三刻,顾阙早就去找周公下棋了,而且,人还不在新房里睡,说是晚上温习书本,累了就在书房歇下。
颜珞听后,唇角勾了勾,会玩心眼了。
有些味道了。
颜珞一人歇下了。
第二日晚间,颜珞依旧去赴宴,顾阙勤奋极了,照旧歇在书房。
一日、两日、三日,接连七八日,两人等同分开睡了。
听澜纳闷,她是藏不住话的人,自己带着一坛酒去找冷面。冷面日日跟着颜相,颜相做什么说什么,她最清楚了。
冷面和颜珞一般大,都是二十岁了,她也爱吃酒吃些小玩意,听澜还带了一袋方便面。
两人坐在书房前台阶上,迎着夕阳,面条挤碎了撒些佐料,味道好极了。
听澜问起颜相最近在忙什么。
冷面瞧着霸道不讲理,这个时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股脑都说了,春日里筵席多,办事的也多,成亲的扎堆选在这几日里。
听澜问她:“颜相喝酒了吗?”
冷面嚼着面条,道:“颜相只在颜家喝酒。”
压根不会碰外面的酒。
听澜明白了,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回院子去了。
冷面嘴角直抽抽,看着自己手里油纸包的面条,品了品,剩下一块的时候,颜珞从书房里出来了,看着油纸包里的面条。
“这是什么?”
冷面说:“听澜说着叫幸运方便面,吃了会幸运的。”
颜珞勾了勾唇角,朝着冷面勾了勾手指。冷面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油纸包递给她,“就一块了,挺好吃的。下回这样的好事,您多给弄些。”
“想得美。”颜珞接过油纸包,将里面最后一块面条放入嘴里,味道有些新鲜。
明明满腹文采的人,吃过以后,就只能想到新鲜二字。
她将油纸包还给了冷面。冷面问她:“今晚还要出门吗?”
“陛下在宫里设宴,邀了霍家家主,还有怀章王。”颜珞叹道,“我可真不想去。”
“那很简单,您装病啊。”冷面说道。
颜珞摇首,喟叹道:“病了就没有雪糕吃了,告诉世子一声,今夜陪我入宫赴宴。”
“啊……”冷面不解,“您带顾世子做什么呢?”
“见一见市面。”颜珞抬首,迎着夕阳,脚下一片阴影。霍家家主年过七旬,白发苍苍,怀章王年轻多了,今晚唇枪舌战多么精彩,带上顾阙,好极了。
看戏得找同伴一起看,一人看,太孤独了。
顾阙脑袋瓜子里有许多新奇的东西,正好,让她瞧一瞧,先行体会官场的‘趣味’。
顾阙被婢女拉着换了一身玉色的衣裳,头戴玉冠,又由婢女推着踩上马车。
屁股坐上马车的时候还在疑惑,“这是去哪里?”
“看戏去。”颜珞浅笑,同样身着玉色的裙裳,她抹了口红,颜色红,笑的时候多了一分妖异,似乎有些兴奋。
顾阙不理解她口中的看戏,天真地在想看戏是该兴奋的。
她也有些高兴,可高兴不过片刻钟,到了宫门口,她愣住了。
说好的看戏怎么就入宫了?
她不解,颜珞却问她:“今晚有雪糕吃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顾阙心里埋怨了,颜珞却主动握住她的手,尾指轻扫过她的手背,波动一阵涟漪。
她在引诱自己!顾阙打定主意不松口,“没有了。”
“怎么就没有了?”颜珞叹气,“我还想吃小猫呢。”
顾阙反问她:“怎么入宫了?”
“入宫看戏,可曾听过古人舌战群儒,今夜,我们就看一看。霍家家主年过古稀,嘴巴可毒了。”颜珞语气轻快,唇角一边勾起。
顾阙看得真真,她又要使坏了。那双眼睛深邃,蕴着精光,璀璨夺目。
这样的颜珞让人眼前一亮,似神女,仿若不沾半点尘埃。
然而顾阙想起她偷吃雪糕,果然,人是不能光看外表的。
颜珞太过亮眼,她就像是一道光,让人忽略了她的弊处。
她的优雅、美丽,都让顾阙以为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
她像是仙女,直到她偷吃雪糕,一瞬间,更接地气了。
顾阙看着颜珞,“比你还厉害吗?”
意思就是,能比你的嘴巴还毒吗?
“霍老大人历经五朝,遇见的事情多了,岂是我们这等后辈可比的。”颜珞轻叹道。
顾阙无法理解‘历经五朝’代表什么,但年过古稀,活得这么大,就已经不容易了。
暮色四合,宫内各处都开始点灯了,两人下车慢步走着,天色黑了,看不出话宫廷的繁华,只觉得处处透着阴森。
顾阙从未在晚间入宫,饶是各处灯火通明,也无法与白日里相比。她对这里没有像寻常人那样的期盼与贪婪,面对权势,她淡淡一笑。
爬得再高都是一样,生老病死,吃饭睡觉。既然都是一样,何必去向往不该属于自己的呢。
她看得很开,对颜珞的相位,乃至世子的位置都没有高看一眼,走在深深宫道上,春夜是有些冷的。
她看向颜珞,颜珞看着她:“你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顾阙坦然。
颜珞听着,有些奇怪,谁不喜欢这里呢?
以前自己就很喜欢这里。
顾阙问她:“为何要喜欢这里?”
“这里,代表着皇权,至高无上的权力。”颜珞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