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了,拜堂成亲。
挂在城楼上的音响突然出声了,还是那段话: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礼部尚书颤颤悠悠地递来一根红绸,顾阙接过一头,颜珞扫了一眼,似乎想说累赘。顾阙接过另外一头,塞到她的手中,道:“听话。”
颜珞抿了抿唇角,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接过红绸。
晋宁帝跑了,礼部尚书只好来顶上。
站在高处不胜寒,两人眺望远处,浮云辽阔。
音响的声音很大,礼部尚书张了张嘴,没出声,吱吱悄悄塞过去一个扩音器,教他怎么使用。
一拜天地!
声音大,楼上楼下都可听见,城楼下的长乐坐在马上,紧紧牵住缰绳,目光紧锁那对身影。
她被戏耍至今。
二拜高堂!
声音传来城内,不少人屏住呼吸,也有人咬牙唾骂,愤恨者居多,偏又无可奈何。
超越礼法又如何,你们能反抗吗?
二人对拜!
顾阙握着红绸,与颜珞相视一笑。颜珞挑眉,俯身拜了下去,万分虔诚。
起身,礼成!
礼部尚书咽了咽口水,脸色难看极了,吱吱不满他要哭了的姿态,道:“大人,笑一笑。”
笑不出来。
吱吱乐呵呵地笑了,提着一筐喜钱,冲着城外诸人喊道:“撒喜钱啦。”
音落,铜钱如同雨降,大把大把地撒了下去。
士兵们不敢去捡。同时,城内一侧,唔唔也在撒钱,随手就是一把,许多百姓争相去捡,闹哄哄地成一团。
撒过喜钱,唔唔喊道:“相府有喜宴,不论百姓还是官员,哪怕是乞丐,都可以去。”
相府侧门的巷子里摆了流水席,去了就可以吃到。
围城多日,一顿饱饭也是不易。
不等新人下城楼,百姓就已朝着相府奔去,官员站在原地未动,脸色难看。
天色擦黑,灯火而至,音响内不断响着礼部尚书的话: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城楼上的尚书大人听了两遍,浑浑噩噩,第三遍的时候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的魂魄被摄进去了,命要没了……
人倒了下去,声音还在继续。吱吱下了城楼,拿着扩音器挨个去找官员,一人一句吉祥话,录完以后,大街小巷开始放了。
更是有人拖着音响,挨家挨户地从百姓门前走过。
顾阙扶额,真损呐。
作妖小能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顾阙被喜娘扶着登上马车,回首间,颜珞站在后方,一身红裳,灯火朦胧下,飘飘欲仙。
颜珞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她目送着顾阙离开,静静地等着车驾不见了。
夜色漆黑,她收回目光,看向人群中的霍成儒,同他招招手。霍成儒小步跑来,揖礼道:“丞相。”
“有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你去办。”颜珞道。
霍成儒嘴角抽了抽,“只要不是大街小巷的乱跑,您说什么都成。”
颜珞睨他:“你真怂呢。”
霍成儒低笑了笑,道:“你说,我去办。”
“去跟着吱吱就成。”颜珞不说去办什么事,只招呼他去找吱吱。
霍成儒心里敲着鼓了,转头去找吱吱。吱吱领着他朝外走去。
他问:“去哪里?”
吱吱道:“办大事。”
霍成儒问不出来了,只好默默跟着。
夜色漆黑,京城热闹,城楼下灯火通明,官员们回相府去吃席了。颜珞并未走,站在原处,唔唔跟着她,好奇道:“您不回去吗?”
“今夜成亲,兵防懈怠,正是攻城的好机会。你说,他们会何时攻城?”颜珞凝眸看着面前的喜灯,目光微冷。
她与两军约定今日不可动兵,过了子时呢?
她笑了笑,吩咐唔唔,道:“子时攻城,你自己注意些。”
“他们子时会来?”唔唔不明白,“他们不是答应您了吗?”
颜珞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道:“子时以后,还是今日吗?”
“啊?”唔唔傻眼了。
颜珞抬手拍了拍她的脑门,“下去准备,记住,能躲就躲,让他们进城就行了,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保存实力即可。”
“晓得了。”唔唔捂住脑袋,转身去部署。
颜珞领着人回相府。
相府里乱糟糟,前面后面都是人,正门都被堵住了,让人望而兴叹。
颜珞叹气,算了算时辰,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子时一过,炮火攻城,百姓就会回家去了。
她在车里等。
府里的顾阙换下喜服,沐浴洗发,浑身轻松了不少,对着镜子揉了揉自己的脸蛋,那层脂粉就像糨糊一样,脸都动不了。
春露询问:“你可要休息?”
“今夜,你睡得着吗?”顾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肌肤雪白,她拿手捏了捏,感叹还是年轻好啊。
二十岁的身体,正是最好的青春。
春露说道:“我也睡不着,外面闹哄哄的。”
“我们能出去吗?”顾阙询问,“门走不通就爬墙,去避难所。”
子时攻城,还有一个时辰,让阿婆她们都躲进地窖里去。
她走,春露自然跟着,还有祟祟。门走不通了,三人爬墙离开。
搬来梯子,祟祟先走,顾阙跟着,最后是春露。
门口灯火多,颜珞坐在车里,看着三人挨个跳了下来。顾阙换了一身青色的小袄,罩着大氅,发髻高挽,黑夜下细看,多了几分成熟。
二十岁了,不算小啦。
颜珞抿唇,唇角止不住弯了,吩咐车夫将她喊来。
顾阙小步跑来,脸冻得通红,不待说话,就上了车,“去避难所。”
颜珞依着车窗,单手托腮,红衣在风中摇曳,撩人心弦,待人上车后,她伸手勾了顾阙的腰肢。
顾阙顺势坐在她的膝盖上,道:“你怎么在这里?”
话应落地,就听到外面的声音:愿丞相与顾二姑娘百年好合……
顾阙颤了颤,掀开车帘,瞧了一眼,是一男子拖着音响……
黑夜下,黑袍翻飞,莫名诡异。
顾阙扶额,颜珞缓住她的腰肢,贴上去,含住她的唇角……
祝贺的声音在耳边重复响起,声音似是要哭了。
顾阙低.喘。
马车缓缓起步,朝着避难所驶去。
车停下,两人松开,顾阙脸红,唇角发麻,扫她一眼,“你来,就是亲我的?”
“自然。”颜珞挑眉,抬头,面前的姑娘已不是当年初见的那般,没有青涩,成熟得让按耐不住。
两人下车,顾阙将身上的大氅脱下,给颜珞披上,道:“冷不冷?”
“有些冷。”颜珞牵住她的手,风中微颤,她抬首看了一眼天空,“风大了。”
风大,也好行事。
顾阙不知她的意图,牵着她的手大步往里走,脚步匆匆,先找了管事,让孩子们都起来去地窖。
地窖不大,孩子们先去,老者就先留在地上。
三夫人闻讯赶来,见两人一道来了,知晓出事了,道:“我会稳住这里的。”
避难所的财政支出由顾阙把关,具体的事情安排都是三夫人做主。她转身去吩咐婢女:“将管事们都找来。”
姿态沉稳,一句话让顾阙稳了心。她微笑,颜珞却道:“你也留在这里。”
顾阙拒绝:“我同你一起。”
颜珞拧眉,那本野史从未记载过顾阙,生老病死,都未提起,所以,她对顾阙的未来,一无所知。
颜珞目光扫过黑夜下的众人,道:“你没有必要蹚这趟浑水。”
“哪里就是蹚浑水,我陪你罢了,你用兵如神,会不放心吗?”顾阙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颜珞叹道:“随你,先将此处安顿好。”
这里的孩子才是京城的未来,十多年来后,将会是他们的天下。
管事们披衣而来,三夫人坐在屋内,挨个吩咐。
孙氏也由细雨搀扶过来了,瞧见屋内众人后寻了座位坐下。
一番安排后,婆子们下去了,孙氏问道:“会波及这里吗?”
颜珞道:“按理不会,我不会用火炮,但不能保证梁王不会用。”
城内用火炮,损失太大,她答应过顾阙不伤百姓,尽量用伤亡最小的办法。
孙氏看向她,笑了,满怀欣慰。
三夫人忍不住嘲讽:“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屋里的气氛陡然变了,轻松了几分。顾阙含笑,道:“夫人笑话她罢,她今日吵得整座京城都不宁。”
想想今夜整座京城都陷入各位大人的循环祝福中就觉得头疼。
三夫人轻嗤:“她闹了这么多的事,想的是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你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