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河安静地注视着陈词的睡颜,他放松地靠楼梯的栏杆上,突然觉得整颗心都轻松了。
已经不再有什么需要他思考的事情,命运,疾病,未来,他可以完全放空,只留这一隅废墟之上植横生的方寸之地。
他待着,待太阳西斜不再那么毒辣,待着陈词醒来的那刻。
陈词三点钟醒来。
正好到了傅天河说的合适时间,最炙烤的正午已过,他可以再度。
两人继续朝着郊区边境进,陈词带上了那把傅天河放桌面的shǒu • qiāng。
各种原初生物残留的躯壳越来越多,血肉早已腐烂,只留下苍白骨骼和黑『色』机械交错,散落废墟中,如同某种艺术品。
只是再也没有像二楼水母那么大的残躯。
日渐西斜,太阳落山之前,陈词终于到达了他想要的目的地。
遗弃郊区也有尽。
信标的尽,就是海。
海浪卷着泡沫,一条白线般不断靠近,哗啦啦地声响充斥耳边。
这里的东西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cpu侧室的斜上方是回收站,经常有垃圾掉落下来,散落遗弃郊区。
骨骼,机械体,垃圾,废墟,植物。
傅天河甚至还找到了一本破烂不堪的简装书。
纸是十珍贵的东西。
书页已经模糊得难以辨认,傅天河只是把拿起来,就整个散开,吓得傅天河赶紧用力抓住。
几张纸飞旋着落地上,似苍白的蝴蝶翩跹。
傅天河把纸挨个捡起来,顺手折纸了只小船,他走到海边,俯下身,将纸船放水中。
傍晚的夕阳落alpha身上,成为逆着光的深『色』剪影。
翻倒的调『色』板盖顶,化作天空,连云都浸透了染料,从深黑的蓝逐渐浅淡,变成紫,又海天交接的一线呈现独一二的瑰丽粉『色』。
废墟不断生长的植物淹没,陈词找到一处矮墙坐上去,背包放一边。
他晃『荡』着双脚,如儿时坐实验室过高的椅子上那般,只是摆他面前的,再也不是染了聊墨迹的白纸。
少年望着永边际的海面,脚下是延绵不断的植物,碎石和海浪。
月亮的身影绰约浮现,阳光的亮度已经不足以将其掩盖,是一轮圆月,显得格外得近。
小小的纸船飘海面,随着褪去的『潮』水上下浮动,驶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会到月亮上去吗?
夕阳陷落。
落下的速度远比想象中要快,短短几钟里,天空就整个变了几番颜『色』,最后一缕霞光沉于海平面的那刻,海面似突然泛起了雾。
远方变得朦胧,黑影浮现,似有某种庞然大物隐藏雾气之中。
有东西正显现来,高耸的,庞大的,极具压迫感的。
陈词不禁屏住呼吸。
傅天河也直起身,海水从他指尖落下,浸湿了浅滩。
只是短短几秒,那景象就更加清晰,竟是飘浮天上。
雪正下。
茫茫冰原中,巨大建筑体七零八落地坍塌着,结构极其复杂,有着数不清的层,管道外壁环绕,幕墙上满是冰雪留下的痕迹。
矩阵崩塌,金属扭曲,结构陷落。
最为坚固的钢铁堡垒竟然破败不堪,海水不断拍打着的基部,暴雪又情地覆盖表层,整个夹蓝白两『色』之间,让更多细节可不免地缺失。
仍旧比高大,巍峨地压云中,恍若天宫。
月亮的顶端清冷的悬挂。
这一刻就连海浪的哗啦也消失得影踪,陈词只能听到风雪呼啸的凛冽声。
仿若那幅景象真正降临世间。
苍茫而辽阔,带着可逆转的绝望和倾颓。
他的视线法移开毫,双目牢牢吸引,永远保持着每钟75下的心跳,也紊『乱』了步调。
“那是什么?”陈词听见自己问道。
“海市蜃楼,近海区经常会生的现象。”
傅天河解释道:“是光大气折『射』形成的虚像,也就意味着所有蜃景都真实存于世界上。”
他仔细确着云中建筑的细节,冰雪之上坍塌的巨大建筑体,实太好位了。
是他永远永远法忘记,也法原谅的地方。
“我现看见的,应该是位于格陵兰冰雪高原上的第六信标——早十多年前就已经陨落的月光。”
月光。
音节吐的瞬间,陈词胸中突然涌种前所未有的迫切,宿命般驱使着他绷紧全部身体。
——是的,他知道,他要到那里去。
到月亮上去。
身后鳐鱼的机械体突然闪浅红『色』的微光,早已微生物腐蚀殆尽的空洞眼眶中,零件极其轻微的颤动,尔后迅速解体,又拼接形成水滴形状的摄像。
正对着陈词和傅天河的方向,忠实地将所有景象尽数捕捉。
陈词收起双脚,改为蹲姿,再站起来。
少年立于矮墙之上,似乎这样就能将蜃景看得更清。
他抬起手指向虚幻的信标月光,声音依旧平静,如同只是陈述一件再笃不过的事,对自己,也对着岸边的傅天河道:
“我,要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