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眼睛瞳孔的正中央,腐烂正在发生,糜烂的生物组织让陈念想起煮熟的脑花,或者被踹个稀巴碎的豆腐。
陈念侧头看了眼距离他头顶不过二十多厘米的天花板,整个人趴在海皇后背,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
“小心一点。”陈词出声提醒。
锋利的鳞片随时可能将防护服刮破,在陈念身上制造血流不止的伤口。
陈念虽然有一点肉肉的,但怎么也算不上笨拙,他爬到眼睛边,身体夹在在海皇和天花板之间。
陈念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出,只要身下的大玩意儿稍微一动,他就会立刻被挤成一摊肉泥。
还好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陈念伸出手,有点够不到,咬了咬牙继续向前。
上半身趴在了眼球表面,和在游戏里非常相似的触感,但要更加软一些。
——濒死当中的海皇,眼球也失去了弹性,人类也会是一样吗?
陈念腰部以上都趴在了眼球上,他伸出右手,插.进了中央腐烂的瞳孔中。
很难形容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如果事先不知道,陈念只会觉得自己把手伸进了一滩假水当中,液态的胶体物质将他的手臂包裹,随着不断深入,发出咕扭咕扭的声响。
但很遗憾,他完全清楚正在做什么,于是心中只有强烈的恶心感。
陈念又一次听到了声音,就算他没有刻意使用精神力,痛苦的嚎叫仍钻入他的大脑。
痛……好疼,好疼啊!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需要这个东西。
陈念强行无视掉声音,一直到半截大臂都伸进去,终于摸到了他在寻找的目标。
他将其抓住,然后猛地用力把胳膊抽.出来!
啊!!!
汁水溅在了他的面罩上,留下几点模糊的痕迹。
陈念强忍着干呕的冲动,他定睛一看,被灰白色粘稠的玻璃体内容物包裹着的,是一节手臂。
他顾不得仔细查看,迅速退出狭窄的空间,顺着海皇的身体弧度小心滑下。
陈念剧烈喘.息着,感觉脑子都有点痛,兴许是方才海皇的惨叫造成了影响。
他将手臂递给沙弗莱,立刻转身去清理面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傅天河清点着腰间尸块:“我们捡到了一只手,半条胳膊,一只脚和半截小腿,哦,还有一颗肾。按照这个分尸大小和寻找速度,估计得过上好几天才能把人完整得拼出来。”
“等一下,这好像不是单纯的胳膊。”
沙弗莱清理着手臂上的污迹,突然发现,在它的外侧,有条形码一样的黑色纹路。
陈词凑过来,他看了几眼,拿起终端,摄像头对准纹路。
滴。
扫码完成,在网络状况不佳的漫长等待后,什么都没能识别出来。
要是能扫出来,才真是见了鬼了。
沙弗莱继续检查着,他手指轻轻按捏条形码所在的位置,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里面有植入的芯片。”
沙弗莱抽出腰间的匕首,他迟疑了几秒钟,不确定应不应该把它割开,破坏完整性。
但随即一想,她都已经变成这么碎的尸块了,没必要再顾及太多。
沙弗莱的心中默默道了声对不起。
匕首划下,精准地切开皮肉,刀尖挑出埋藏在皮下的芯片。
傅天河接过手臂,好让沙弗莱能腾出手,仔细研究芯片。
“这玩意儿应该得插在专门的识别机器上。”沙弗莱道,“咱得找个能用的机器,才能读取里面的内容。”
“那就继续找吧。”陈词道,“顺着这东西的身体去找,我想知道它究竟是怎么上来的。”
这会儿功夫,特战队重新编了小组,让受伤的队员和四人一起走在中间位置。
“你加入特战队已经有五年了吗。”陈念颇为惊讶。
从刚才的交谈中,他知道这位受伤的女性Alpha特战队员名叫徐枫仪。
“是啊,在这之前我还在其他部队服役过七年呢,最终才被选进特战队里面。”
陈念:“好厉害,肯定非常辛苦吧。”
“还好,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事,倒也不觉得多辛苦。”徐枫仪笑道,“小时候我就是因为看过陈蔚元帅的新闻,才决定报考军校的,您父亲可是我们不少人的目标呢,你说是吧?戴维斯。”
戴维斯:“读过军校的人哪有不以元帅为榜样的呢?好几本教科书都是他编的。”
陈念记不清这第几次听别人说起他父亲了,荣军院里,负伤残疾或永远落下病根的军人们,也是带着同样的崇敬语气,谈起早已牺牲的陈蔚。
戴维斯感慨:“如果元帅没有那么早牺牲就好了。”
陈念:“可惜我对父亲没有多少印象,他离开的时候我还很小。”
徐枫仪突然反应过来:“抱歉,谈起您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我也想多听一些。”
陈念和她聊着天,感觉自己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悲悯消失了不少。
就好像……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将他重新拉回人间。
陈词也在旁边,虽然他一句话不说,但陈念知道,哥哥一定也在认真听着。
他们顺着海皇身躯,找到被破开的缺口,从破碎空隙放下绳索,下行到更加深入的地方。
断断续续的声音仍在脑海中响起,只是和先前相比相当微弱。
陈念强行忽略掉不和谐的呼唤,他询问沙弗莱有没有听到什么,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和先前一样,只有他和哥哥能够听到。
队伍抵达了CPU侧室下方的区域,这里仍是信标CPU所处的地方,但禁止普通居民居住,只有专业的工作人员,才能够使用权限卡进入其中。
两块巨大的CPU支撑着全部运算,同时成为巨大建筑的基座,数不清的海水被抽取用于它的冷却,这是所有信标最重要的区域。
月光在失联前,还能够抽出算力协助游戏的开发,说明CPU的问题应该不大。
傅天河抬头观察周围,看到镶嵌在墙壁上的碎灯,还有因破损裸露出来的电线,他走上前,和其他特战队员一起检查。
“有电。”傅天河很快得出了结论,“如果它不是连的电池,附近应该会有配电站。”
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特别的好消息。
有电就意味着有需要,也许月光本身还在运行,又或许还有幸存者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