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
胤礽打断他,“不用了。要说唐十九是汉人,朝中汉臣也不少。汗阿玛都说满汉为一家呢。孤用了唐十九两年,见识过他的本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孤相信他能做好。”
索额图皱眉。太子已经许久不用他了,之前是一直沉寂着没事做还可理解。如今太子弄出了水泥,却交给了裕亲王,他连信都没得到。索额图心底有些忐忑。
“太子,可是因为平嫔?”
胤礽:???
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乌希哈入宫,封的就是平嫔。这阵子他事多,都快忘了。
平嫔在围场十分风光,被直接带入宫门。可回来后便遇上小格格去世,佟佳氏病重。康熙围着承乾宫转,好容易脱出身,又有粮食丰收与水泥之事。因此到现在,康熙都没想起来去见她。
她入宫时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尴尬,当初康熙待她的不同仿佛成了一场笑话。但胤礽觉得这个从十一岁就知道谋算,步步为营的姑娘不会一直沉寂下去。然而即便如此,也与胤礽的决定无关。
胤礽哭笑不得:“叔公,孤分得清好坏。平嫔是平嫔,你是你。就算是与平嫔同出一房的孤那两位舅舅,都不一定跟她一条心呢。更何况你。叔公读过《论语》,《季氏》第十六篇中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
“总不能功劳全让你一个人揽了,让满朝文武怎么想?而且你已是一等公,又为议政大臣,该有的都有了。就算再有功劳,汗阿玛也已封无可封,难道你还想要个铁帽子王吗?”
索额图心头一凛,被最后这句唬了大跳,抬首望向胤礽,但见他目光幽幽,嘴角含笑,是警告,也是提醒。
索额图恍然大悟。他非是不知道其中关窍,可谁让太子做出来的东西都过于惊人呢!凡是参与的,都能蹭着功绩被带飞!这么大的诱惑,他如何能不被迷了眼?
“是!臣明白了!”
胤礽满意点头,想了想,又道:“前两年孤与叔公说的话,叔公可还记得吗?汗阿玛最忌结党营私,买卖官职。家中如今有玻璃作坊,不缺银钱,很是不必如此。在朝为官,汗阿玛交待什么,你便做什么。除此之外,不可有别的动作。孤也不需要。”
索额图应是。
胤礽接着道:“孤相信叔公晓得其中利害,但只有你注意可不管用,赫舍里家还有其他人呢。”
索额图心神一凛。
“孤听闻五叔公屡次空班,入朝任职过于随性。便是六叔公,领着内大臣的职务,却不思进取,成日外校射为乐。如今家中外公已逝,以叔公居长。坐长行权,叔公很该管管。
“孤知道你与他们不同母。早年怕是还有过龃龉。但孤相信叔公的本事。叔公能在朝堂坐到高位,助汗阿玛计擒鳌拜,又与三藩之战居中调度,有此等本事,如何会管不住两个弟弟?就看你是愿意管,还是不愿意管。”
索额图一震,神色闪烁。
“是人都有软肋,只需掐中要害,就不怕他们不听话。若他们嚣张不听劝,你便只同他们说,这是孤的意思,他们要是这职位不想干,那就别干了!孤自有本事让汗阿玛安排其他人来!”
索额图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太子这是生气了。
“微臣明白!微臣知道该怎么做,请太子放心!”
胤礽点头。记得,原时空历史上,今年索额图被罢黜,康熙列举几大罪状,心裕法保上书行径便在其中。如今因为诸多蝴蝶效应,这一出没有发生。
此时不发生,不代表以后都不会发生。
索额图这边,他还能辖制得住。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一警告赫舍里家所有人。交由索额图出面最好不过。
索额图如今官居高位,又是一等公,还有他这个太子为后盾,其本身能力手段也不差。只需他用了心,就不怕压不住。
索额图应是。他前脚走,梁九功后脚就来了。胤礽也没法再休息,只能随他去往乾清宫。
康熙也没有试探的意思,开门见山:“听说你最近在大肆收购草料?还在山东买了个马场?你要那么多草料做什么?”
“汗阿玛知道了呀!本来还想让汗阿玛借我几个人的,可汗阿玛实在太忙了,我便没好意思来烦汗阿玛。”
“你居然也有跟朕不好意思的时候?”康熙觉得惊奇,“又想做什么?”
如今对于胤礽脑子里的奇思怪想,以及他偶尔看似胡闹的举动,康熙已经不觉得是在瞎玩了。瞅瞅玻璃,瞅瞅牛痘,瞅瞅杂交水稻,再瞅瞅水泥,哪一样不是胡闹出来的?他倒没想着胤礽每次都能成功一鸣惊人,但试试又何妨呢?
“前年汗阿玛寿诞,我不是送了一份特别的寿礼吗?去年和今年没有,都让别人把我准备的礼物给比下去了。我就想着,等明年再送一份,不说比前年的强,总不能差。本来水泥是个好东西,可惜这会儿已经用掉了。儿臣只能重新想。”
康熙失笑。前年送的可是杂交水稻呢!不能比这个差,那可厉害了。
“你这又是马场又是草料的,是想给朕养种马,做战马储备吗?”
胤礽:……
他哭笑不得:“汗阿玛,儿臣可不会养马。”
还种马呢!某点的种马倒是挺多的。
康熙更好奇了。
胤礽眸中透着狡黠,“汗阿玛,谁规定马场只能养马的?养牛养羊不行吗?”
康熙:……行倒是行。可马的价值比牛羊高。用马场去养牛羊,对生意人来说,怕是不划算。但胤礽不是生意人,倒不需要考虑这些。
康熙挑眉:“你打算送朕牛羊?”
胤礽促狭道:“我不告诉您!”
康熙:……
“现在说出来,明年寿诞的时候,您就没有惊喜了!”
怪不得陵光不肯讲呢,感情胤礽是打的这主意。康熙既觉无奈又觉好笑,“既然这样,朕也不问了。朕等着你的惊喜!你可别只有惊,没有喜!”
“那必然是不能的!汗阿玛放心,保管有惊也有喜!”
福全听着,暗暗松了口气。照这么看,太子做的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大好事。如此便好。
身为臣子,他知晓了太子的动作,总不能不告诉皇上。可若太子藏着什么计划,他这一告密便等于将之暴露。人家至亲父子,他就算是伯父,到底也属外人。这一脚插进去,一个弄不好,可能里外不是人。
二人听不到的是,系统在胤礽脑内开始吐槽。
——距离明年万寿节还有大半年呢,你要是做任务,拿到我给的奖励,不知要少走多少弯路,速度起码能快两三倍,哪里需要这么久。
胤礽猛翻白眼,没理会。他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则。系统虽然能力强大,但他不能过于依赖,更不能让自己形成习惯,而放弃思考。
自我能力不能实现的,他会求助系统。比如水泥工厂。
难度不是太大,经过评估,可以有望达成的,他会依靠自己。比如现在。
这日过后,康熙果然如他所言,不再多问。于是父子二人各自忙碌,一个忙水泥,一个忙草料。
就在京城出现第三条水泥官道的时候,宜妃发动,生下一位小阿哥。排行第九。康熙赐名胤禟。
经过粮食丰收,水泥出产,再来一个皇室添丁。康熙可谓三喜临门,两个月前因为小格格去世带来的那点伤心顷刻间消散无踪。
翊坤宫欢声笑语。宜妃高兴之下,出手大方,凡是来贺喜的,都抓一把赏钱。于是得了信的宫人纷纷凑上去说吉祥话。
听着宫门外嬉笑的声音,佟佳氏蹙眉:“外头怎么了?”
春枝瞄了她一眼,小声道:“宜妃生了九阿哥,大家都去讨赏钱了。”
立马又加了一句:“不过咱们宫里的人都懂得规矩,没动。”
佟佳氏却半点不觉得欣慰,她丧女,别人生子,多讽刺啊!尤其两个孩子是同一个父亲。皇上此刻怕是早忘记小格格了。这几天过来承乾宫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只有她还记着小格格。小格格也只有她了。
院子里,胤禛正在宫女的陪同下与雪团玩耍。佟佳氏伸手打开窗户,就看到他身边跟着的两个新面孔,“他们是谁?怎会在此?”
春枝支支吾吾:“那……那是四阿哥身边伺候的大宫女。”
“胤禛身边的大宫女不是翠烟和翠云吗?”
“前阵子太子带四阿哥去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见翠烟翠云剪得窗花好看,就问四阿哥要了过来,另外补了两个给四阿哥。”
佟佳氏神色一变。
春枝又道:“此事苏麻姑姑特地来禀过娘娘。可那时娘娘病重,正睡着,不见外人。刚巧皇上在场,听闻是太皇太后的意思,直接替娘娘答应了。”
佟佳氏呼吸急促起来。这不就是专挑着她昏睡,皇上在场的时候来吗!可真是好一个“特地”啊!
“这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她恶狠狠看着春枝。春枝缩了缩脖子:“奴婢……奴婢怕娘娘气着。太医说娘娘得静心修养。皇上也再三交代,不可拿琐事来烦你。奴婢……”
见佟佳氏脸色越来越难看,春枝赶紧跪下:“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佟佳氏没说话,双拳握紧,指甲一点点掐进肉里。
胤禛!他怎么这么好命!她的小格格一次犯病人就没了,胤禛几次生病到如今还活蹦乱跳的,更得了太子的亲眼,让太子说动太皇太后来赐人!为什么!上天不公!死的为什么不是胤禛,而是她的小格格!
春枝朱唇轻启:“娘娘,还……还有一件事……”
佟佳氏狠狠瞪过去:“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说!”
“没……没有了。就是娘娘今日午睡的时候,府里托人送了封信进来。娘娘可要现在看吗?”
府里指的自然是佟家。
佟佳氏伸手:“拿来!”
春枝从柜子里取出奉给佟佳氏,佟佳氏拆了火漆,将信件抽出,一行行看起来。初时还好,后来脸色竟是越来越白,呼吸越来越急,最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春枝大惊:“娘娘!”
声音惊动了众人。胤禛连忙奔进去:“佟额娘,您怎么了!”
不料,佟佳氏拽住胤禛的手腕,死死握紧,“哈哈哈!是她!本宫没有猜错!本宫是对的!果然是她!”
目光中的怨毒与恨意宛如毒蛇缠上胤禛,胤禛吓得浑身僵硬,口不能言,只觉得全身发冷,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