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乾清宫内发生的一切,外头听到胤禔哭求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听到康熙骂了什么?摆明了是康熙故意让人传出来的。
此举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太子地位稳固,不论谁都动摇不了。有异心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好果子吃。此事一出,那些关于“太子气晕皇上”的猜测也就不攻自破了。
再看胤禔,亲儿子尚且如此,外人有几个胆子敢顶风作案?
康熙这番惩处手段,虽于胤禔身体上伤害不大,但脸面名誉可谓丢尽了。今日之后,便是胤禔野心再大,恐怕也没人会再上他的船。
往后皇上跟太子会不会父子生隙,众人不知道。但众人知道,有了在乾清宫门前罚跪之事,又有皇上亲口说的“心怀不轨,不孝不悌”的结论。就算日后储君之位生变,也与这位大阿哥无缘了。
康熙这一招等于釜底抽薪,从根本上掐断了胤禔的妄念。
胤礽眨眨眼,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小柱子疑惑:“殿下不去看看?”
“孤去做什么?”
小柱子:……大阿哥遭斥,就算装装样子,也该去表现一下兄弟情义吧?
胤礽轻笑:“有些时候是要装装样子,可有些时候,倒也不必太委屈自己。再说,孤便是去了,要怎么做?求情?呵!他针对孤,孤还得给他求情?孤可没这么圣父!而孤若不求情,难道去落井下石吗?行了,你下去吧。”
胤礽不去,胤祉与胤禛更不会去。胤祺跟着太后,素来是不管事的。下头的弟弟们一个比一个小。各宫娘娘更是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好手。康熙“心怀不轨,不孝不悌”的斥责用词多重啊,一个个思量过后,全盯着毓庆宫。毓庆宫不动,谁也不动。
于是除惠妃急急赶过去求情,反被康熙痛骂,强制送了回去外,后宫诸人,没一个出面。
胤礽莫名想到上辈子史书上的太子,隐隐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胤禔足足跪了两个时辰,康熙才终于松口,胤禔得以被奴才架着扶回东五所。
可转头康熙又传下话来,令大阿哥卸去朝堂所有职务,遣回尚书房读书。既然如此不孝不悌,枉顾君臣,心怀不轨,可见是书没读好,那就继续读吧。
胤礽:!!!
一个早已脱离尚书房的阿哥,一个早已成亲的阿哥,一个早已入朝办差的阿哥,被重新打回去读书?原因还是康熙说他书没读好……
这……这连环打脸可真是……
太爽了!
胤礽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又摸了把脸颊,突然觉得,好像不亏了呢。更是忍不住在心里呐喊:乌库妈妈赛高!
他本以为能罢黜明珠余国柱已经不错了。康熙对胤禔有多少父爱,胤礽是清楚的。若说宫中诸位皇子,他占了第一,胤禔绝对是第二。所以,胤礽本以为,对于胤禔,康熙最多小惩大诫,不会下重手。
胤禔的所有野心,倚仗的都是明珠。明珠是他最大的助力,没有明珠,胤禔难成气候。所以,胤礽本以为在康熙看来,罢免明珠已经足够。
谁料,太皇太后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都说,做父母的,孩子犯再大的错也情有可原。自家孩子本性都是好的,若性子坏了,也是别人教坏的。
康熙大抵也有这种心理。亲儿子都罚这么狠了,这带坏亲儿子的人,他能放过?
于是次日,前朝再次升起波澜,明珠都被罢免了,康熙还特意让人传旨去训斥了一顿。
胤礽:……为明珠默哀,明珠实惨!
唯一值得安慰的,恐怕只有康熙还算手下留情,顾念着他远航海外两年带回来的功绩,没撤了他的一等公了。
当然,后宫更不例外。
什么子不教父之过。康熙虽嘴上说着这种话,却不觉得胤禔会如此是自己之过。要说胤礽是他带大的,胤禔可不是呢。所以这必然不是他的问题,一定是惠妃没好好教!
既然不会教,那就别教了。
康熙一道圣旨,直指惠妃教子不当,无抚养皇子之能,特晋卫贵人为嫔,赐封号“良”。将八阿哥胤禩的抚养之权交由生母良嫔。
良嫔:……猝不及防,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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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
芳蕊熬了汤药端给惠妃:“娘娘,药好了。”
惠妃一饮而尽,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探,皇上的反应竟这般大。
她素来知道皇上看中太子,可就是从前他们父子情深之时,也当不至于此,更何况现今。太子不是刚犯了大错,惹得皇上亲手惩治吗?怎会……怎么会这样!
惠妃心头痛楚,突然有些理解胤禔时常念叨的偏心了。
皇上这心偏得也太厉害了。
她本以为太子有大过,就算皇上仍旧舍不得,可胤禔在其心里也是有极重分量的。此事便是不成,当也不会有多大代价。最多损失两个五品小官,再不济余国柱受点罪。明珠未曾直接出手,又有早前远航诸国的功绩在,该能保下,更不会牵扯到胤禔头上。
如今看来,是她高估了己方,高估了胤禔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芳蕊颇为不忍:“娘娘,事已至此,咱们得往好处想。至少您还是一宫主位,是妃位之首,皇上并没有降您的位份,这便是说皇上对您仍是有情的。”
“有情?”惠妃苦笑,“皇上是没降我的位份,可他把小八带走,比降我的位份还让我难堪!宫里已择养母的阿哥交还给生母,有史以来还是头一遭!你再看看良嫔的封号。良,这是赤/裸/裸的说我不‘良’呢。”
芳蕊一愣:“娘娘,您……您是不是想多了?”
惠妃摇头:“皇上用意何其明显,怎会是我想多?”
她强撑着坐起来,“胤禔跪得有些久,你去给他送个药,看看他的情况如何,顺便替我传几句话。”
惠妃招手让芳蕊靠近,道:“经这一遭,我在宫里也就这样了。若无大功,只怕皇上再不会过来。虽仍居妃位,却跟打入冷宫无甚区别。但我可以忍受这些,胤禔不能。你仔细同他说,让他弃了那些心思,好好认错,态度诚恳些。”
芳蕊应是。
惠妃心头苦涩,从前她不甘不忿,可如今再如何不甘不忿也没用了。
人,得认清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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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康熙怒火消减,前往东五所看望胤禔。
胤禔不顾腿上有伤,挣扎着下床,跪地不起,义正言辞:“汗阿玛,您说儿臣有过,儿臣不敢说自己没有。儿臣确实做了错事,儿臣认。可您说儿臣心怀不轨,意在储君之位,儿臣发誓,绝无此等心思。”
胤禔一咬牙,道:“那两本弹劾太子的奏折确实与儿臣有关,可儿臣非是意在储君之位。儿臣只是……只是……”
胤禔抬头看着康熙,双目泛红:“汗阿玛,儿臣承认自己不忿,儿子嫉妒啊!儿臣嫉妒太子能得汗阿玛偏宠。都一样是汗阿玛的儿子,为什么汗阿玛对太子尤为不同?儿臣也想跟太子一样。
“每次太子犯了错,撒撒娇,磨您两次,您就不怪罪了。可儿臣犯了错,您总会斥责。这些也就罢了。儿臣犯错该罚,儿臣认。可儿臣也有做得好的时候,您也会给儿臣赏赐。为什么每回赏赐总要带上太子。儿臣也想单独要一份啊!
“这次知道太子有过,儿臣便生了心思,就想着,汗阿玛是不是会因此没那么喜欢他,更喜欢儿臣一些。
“汗阿玛,您说儿臣不孝不悌。儿臣确实不孝不悌。儿臣这两日反省了许久,只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既孩子气又没道理。儿臣只看到汗阿玛为太子的付出,却没看到您对儿臣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