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能力与精力都有限,不可能时刻关注每家厂子的教学情况,也不可能插手这么多事。因此,关于下一步的举措,我还在继续想。
“但是至少纺机与织布机得到推广,在我们托底棉纱布匹货物后路的前提下,他们会想办法扩大生产,把生意做大做强。
“如此一来,就会招聘更多的纺女与织女。只要更多的女性能够拥有自力更生的机会,拥有一份银钱可观的工作,她们不论在娘家还是在夫家,都能多些底气。”
确实如此。虽然这个时代有不少受思想禁锢,你怎么叫也叫不醒的人;却也有不少女子,并不甘愿跪着生活。即便她们还想不到要去开创自己的事业,却想要在夫家娘家过得好一些。
一份良好的工作,一份可观的收入,可以提高她们在家中的地位,让她们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这便是好的开端。
胤礽想了想,提议道:“让他们开班教学,助旗下女工们认字读书,在目前条件下,确实不太可行。但你不妨趁此机会提出成立商会。”
“商会?”
“是。你有和郡王福晋为盟友,又有孤为你托底。手中不但握着机器,还有大批人脉机遇,甚至你还承诺了各家棉纱布匹的收购。占据这些优势,你可以呼吁从事棉纺织行业的人联合起来,成立商会,你做会长,制定商会规则。
“加入商会的商,才能享受商会给予的优厚待遇。譬如机器,譬如托底收购。你还能借助人脉资源优势,联合染坊绣庄。
“纺织厂做出来的布匹需要通过染色、裁缝、刺绣才能成为更精致的衣服或绣被等。将这些染坊与绣庄也加入进来,既可以保证纺织货物的出路,也可以保证染绣成品的货源。
“除这些之外,孤打算联合各大出海商队开辟海外棉纺丝织品销售渠道。这一块不论纺织还是染绣,都有极大的发展空间。
“海外有许多国家,许多人。只要有人,就需要衣食住行,穿是其中之一。这部分市场需求庞大。我们可以借此扩展海外贸易。这些贸易货款,白氏纺织厂一家是吃不下的。甚至两家三家都吃不下。我们可以分给商会其他人。
“你给予他们利益,维系他们的运作。他们自然要遵循你定下的规则。譬如设定一个价格区间,各家售卖东西的价格必须在区间内浮动,不许过高。如此也能防止有人耍手段,保证纺织染绣市场的良好运行,从而保障各大厂家商家的平等竞争。”
说完这一大段,胤礽才点出关键:“商会统筹所有厂家商家之事,却dú • lì于任何一家之外,也是需要人手管理的。如此一来,你可以借助商会的名义开展教学,就说是为了培养人才,给予各家女工机会,只需学得好的,学识算学过关,可提拔进商会入职。”
塔吉古丽眼前一亮,“买个院子做商会据点,在里面辟一个教学之处,采取自愿原则。凡加入商会的厂家商家名下女工,只要愿意,都可以前来免费听学。学得好有机会获得更好的岗位和更高的工钱,一定有人愿意。
“而且我们还能以商会的名义举办活动,把故事分享的事情扩大到整个商会的女工里面去。所有人都可以参加。我们可以增加优秀故事的名额。但故事的核心由我们掌控,如何评定优劣也由我们决定。”
胤礽轻笑,把刚想说却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讲完了。举一反三,不错。
“太子,我回去研究一番,做个仔细的规划出来。”
见她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写计划书的模样,胤礽失笑:“不急,前头正热闹着呢。别忘了你们办这场花宴的目的。”
塔吉古丽一愣,太子不提,她真忘了。
“去吧,你缺席有一阵子了,别让人起疑。”
“那太子……”
“孤是男子,不大方便,尤其这身份,孤若去了,恐怕大伙都要不自在了。”
塔吉古丽躬身告退,待她一走,胤礽也起身,自王府后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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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宴结束。
石令仪与石蕴仪坐上回家的马车。石令仪揪了把小丫头胖嘟嘟的脸颊:“这下没外人了,说吧,这是怎么了?今儿刚来赴宴的时候不是还高兴得很吗?怎么后来闷闷不乐的,谁气着你呢?”
石蕴仪一脸不忿,忍不住想说出缘由,又有所担忧,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两人虽非亲姐妹,但血脉相近。石蕴仪为石令仪的叔父嫡出,如今同住石家,关系十分密切。石令仪清楚石蕴仪的性子,一瞧便知她的想法,诧异道:“与我有关?”
石蕴仪微愣,万万没料到自己一个字没说,堂姐便已猜中。
见她这般模样,石令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猜对了。
“既然与我有关,你更该同我说明。不论何事,我知晓后才能明白利弊,清楚根底。若我蒙在鼓里,他日因此惹出什么乱子来,如何是好?”
石蕴仪听完这话,握住石令仪的手:“姐姐今日见到那位白少钦白姑娘了吗?”
“自然见到了。我们不是一块见得吗?她虽家世不显,但才学不错,举止妥帖,待人接物落落大方。面对夸赞不沾沾自喜,面对诋毁也不觉自惭形秽。是个人物。”
石蕴仪很不高兴:“姐姐还夸她。”
石令仪一顿,尤为惊讶:“你闷闷不乐是因为她?”
“我……姐姐可知道去年这个时候,白少钦曾被人冤枉入狱?”
“知道。听闻还是裕亲王福晋出手,责令顺天府快速查出真凶,将她救了出来。”
“哪里是裕亲王福晋。”石蕴仪气鼓鼓地,“分明是太子。”
石令仪一愣。
石蕴仪接着道:“姐姐别不信。你既然知道这场官司,应该也知道,那幕后策划谋害白少钦的人是一等伯心裕大人宠妾的弟弟。人还是心裕大人亲自押去顺天府的。心裕大人出身赫舍里,那可是太子母族。
“若说是裕亲王福晋出手,她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心裕大人亲自把人押进顺天府?就是裕亲王出面,也该是让心裕大人不阻拦,由顺天府自行抓捕吧?
“而那段时间,玲珑阁的廖掌柜曾多次出入顺天府,对案情十分关注,更是为白少钦上下打点。这事虽为公开,但也不算特别隐秘。至少不只当时的顺天府尹,顺天府内地位较高的衙差也是清楚的。
“若说是裕亲王府,难道廖掌柜也是在帮裕亲王府做事?廖掌柜是谁的人,京中没几个人不知道。裕亲王府难道已经无人可用了吗,非用太子的人?
“再有,白少钦先是成为裕亲王府的座上宾,而后又与和郡王福晋关系密切,时常来往和郡王府。太子也多次去往和郡王府。据说太子每回去的时候,白少钦的马车都在王府门外。”
石令仪蹙眉:“据说?”
石蕴仪深吸了一口气:“即便这个据说真实性不可考,但今天呢?白少钦今日离席三刻多钟。离开前,她说去如厕。如厕用得着这么久?况且今日太子也来了。”
石令仪微讶:“今日太子在?”
“太子没有露面,我们谁也没见到太子。但是有人在后门看到一辆车架,车架看似朴实无华,但驾车用的是上等马。并且在后巷发现了太子近侍小柱子的身影。太子与和郡王素来亲近,他来王府本是寻常。可这时间会不会太凑巧了?”
石令仪陷入沉思。确实有些凑巧,但也并非说不过去。
关键还是去年那场官司。彼时,她便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尤其在这之前从未听说裕亲王福晋与白少钦有什么往来,但在这之后,白少钦突然成为裕亲王府的座上宾,并且没多久又与和郡王福晋交好。从一介医女迅速腾飞,短短时间,在京中占据一席之地,宛如横空出世。
此间疑点重重,从前她觉得事不关己,不大在意,没去细想。如今瞧来,若其身后站的是太子,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石蕴仪深吸了一口气:“哪家男儿不是三妻四妾,皇家宗室子弟,谁不是福晋侧福晋就好几个,侍妾格格更是一大堆。若太子只是单纯有点喜欢她,将她纳入东宫还好。可太子把她放在外面,却又如此看重她。
“姐姐,现今谁不知道至微医馆,谁又不知道白氏纺织厂?白氏纺机更是声名远扬。白少钦借此收获多少利益名望。偏偏她还受两家王府庇护。”
越往下说,石蕴仪担忧越甚:“两家王府都这般依着太子。和郡王福晋先且不说,就连裕亲王福晋都出面了。此事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但皇上任由太子这般行事,也就等于默认了白少钦的存在。
“而太子又……太子把白少钦捧得如此之高,姐姐将来若嫁入东宫,岂不是……若白少钦在宫里,左右不过一个低位格格,姐姐自是不惧她。可她在宫外,还有了这样大的声势名望。
“今日我们都见到她了,她长得那般貌美。哪个男子能不心动?我只怕太子一颗心都在她身上。都说太子不好女色,至今身边无一宠婢。可太子会如此是因为其他,还是因为心有所属?若是后者,姐姐该怎么办?”
石蕴仪忧心忡忡,石令仪却显得格外淡定,她反握住石蕴仪的手:“你的顾虑,姐姐知道了。你担心姐姐,姐姐都明白。不过,现在姐姐并不想去胡乱猜测太子与白少钦是什么关系。
“姐姐更想知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今日之前你从未有过这些顾虑,显然不是一早就知。只能是今日花宴之上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同你说的这些?”
石蕴仪摇头:“没人同我说。”
“那你如何得知?”
“我……我偷听到的。”
石令仪蹙眉:“偷听?偷听的谁?”
“玉录玳。”
石令仪怔住。玉录玳这个名字在满人里不算少见,但今日赴宴的人中,唯有一人叫玉录玳。那便是科尔坤的女儿,伊尔根觉罗家行五的姑娘,她亲姐姐正是大阿哥胤禔的嫡福晋。
大阿哥,太子。
石令仪整颗心一点点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