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九年,七月。
康熙刚睁开眼睛就懵了,他这是在哪?
“陛下可是醒了?”
康熙幽幽转头,撩开床帘:“梁九功?”
“是,奴才在!”
康熙震惊。居然真的是梁九功。可是梁九功明明已经在庆宁十八年因为身体原因得了恩旨,出宫荣养,已不在他跟前伺候,他身边跟着的人该是魏珠才对。而且眼前这个梁九功比出宫荣养的时候要年轻一二十岁。
康熙心头一片狐疑,但到底是做过帝王的人,面上不显,一边任由梁九功伺候,一边打量身边的一切,屋子里的摆设,包括窗外的景致都有些熟悉。康熙蹙眉想了想,从记忆中扒拉出可与之对应的地点。
“这里是行宫?”
梁九功微愣:“正是行宫。皇上来此已经好些天了,可是午歇时做了梦,梦迷糊了?”
梦?
康熙忽然一震晕眩,头痛欲裂。梁九功大骇,忙吩咐人去请太医,却被康熙拽住:“不必了。”
虽然痛感来的突兀且剧烈,但时间不长,康熙已经缓和过来,脑中也多了一部分记忆。那是属于另一个时空“康熙”的记忆。从前在梦里也见过这个时空的事情,却都是零碎的场景,如今脑子里的记忆更清晰些,却让康熙更加愤怒。
“太子呢?”
梁九功一愣,低头道:“太子先前曾来拜别,不巧皇上已经歇下了。太子不知皇上何时醒来,因皇上今早下令,让其速速回京。太子不敢耽搁,只在门前磕了头,现下已在路上。”
这一出是康熙没有梦到的。正因为没有梦到才更生气。
什么玩意!太子昨天刚来,今早就让人走。他不知道太子走前会来辞行吗?居然一句交待没有,心安理得去睡了,睡了!这不摆明着不想见太子?
康熙咬牙切齿:“太子走多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
康熙松了一口气。半个时辰,还好,来得及。
“你亲自去,把太子追回来。”
梁九功:???
“听清楚了吗?要朕说第二遍?”
梁九功赶紧低下头:“是,奴才遵旨!”
梁九功走后,康熙坐下来,仔细梳理自己刚接受的记忆以及目前的情况。他有些懵逼,明明前一刻他正参加弘昭的大婚仪式,宴席上因为高兴多喝了两杯,回宫后想睡一觉,结果再睁眼,居然到了梦里。这TM都是什么事。
以往做梦他都是以第三者的身份旁观,可这回他成了“康熙”,真真正正变成了梦里人。康熙揉了揉额角,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既来之则安之。他安慰自己说,也好,至少他来了,就不会让“康熙”那么对胤礽。
他知道两个世界的胤礽不能划等号。可不论哪个都是他的孩子。尤其康熙还在梦里见证了胤礽的许多事情,许多成长。康熙怎么忍心让他落到那样的结局?
一个多时辰后。
胤礽随梁九功返回,几番被康熙招来喝去,他此刻的心情尤为忐忑:“儿臣参见汗阿玛!”
康熙突然心酸。若是他的胤礽,被如此对待,受了这等委屈,如何忍得住,不跳起来跟他干架就不错了,何时这般小心翼翼过?
康熙张了张嘴,唤了一早叫过来的太医上前:“给太子看诊。”
胤礽狐疑:“汗阿玛?”
“舟车劳顿,一路疾行,身子不难受?”
胤礽想说点什么,被康熙一瞪:“让你看你就看。”
胤礽瞬间闭了嘴。
康熙遣退了奴才,只留了自己与太医,这才道:“把裤子脱了。”
胤礽低头,攒着裤头,脸红到了耳朵根,就是迟迟不动手。康熙知道他难为情,上前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乖!”
胤礽身子一僵。乖?如同哄孩子般的语气,让胤礽没来由鼻子一酸,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汗阿玛有多久没这么抱过他了?有多久没这般温和地哄过他了?
“听话。让太医看看你的伤势,否则太医如何用药?”
胤礽浑身一点点软下来,放开紧攒的双手,慢慢将裤子脱下,却到底觉得羞赧,将脸埋进康熙怀里,不自觉蹭了蹭,莫名有点贪念这份温情。
看到他双腿的伤,太医愣了,康熙也愣了。大腿内侧早已磨破了皮,血红一片。康熙心尖一抖,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的世界,胤礽性格活泼,时常出宫玩耍,不想坐马车的时候就自己骑马。加之他还有一个马场,总会去跑几圈。更参与尼斯克城和谈,来回还骑马赶过路。因此他疾行来到行宫,虽然疲累,但伤势还好。
这个世界的胤礽不同,他骑射功夫跟那个胤礽差不多,却没有那个胤礽的经历,骑马的时候少,长时间骑马的次数更是没有。这是头一回,身上的伤显而易见,重上数倍。
“都这样了,怎么不早说!朕若是不让人把你追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个样子再赶回京师去!”康熙气得恨不能给他一巴掌,手颤了颤,到底忍住了。
胤礽脖子一缩:“儿臣……儿臣怕汗阿玛担心。而且儿臣觉得还好。”
“还好?你这叫还好?那是不是要等双腿废了才叫不好!”
察觉到他的怒火,胤礽闭了嘴,低着头不敢多言。
康熙亲眼盯着他用了药才放心,又道:“你也听到太医的话了,这几日好好养着。”
胤礽有些犹豫:“可是京师那边……”
“你都这样了,还谈什么京师!”
“汗阿玛说京师不可无主。”
“放屁!”
胤礽:……
康熙干咳了一声,恍然反应过来,这话是“他”说的,也就等于是他说的。这感觉可真糟心。他是真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就好比刚刚,如果是“他”让胤礽休养,胤礽却提起京师,“他”指不定以为胤礽是舍不得监国的权柄呢。
康熙叹气:“朕今早没睡醒,脑子不清楚,什么速速回京的话,你当朕没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