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昭蹙眉,接着道:“儿臣非是惦记玛法的东西,只是玛法此举与寻常不同。而且他的神色也不好,言行举止都很违和,似乎……似乎……”
弘昭犹豫,胤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像是换了个人?”
弘昭一愣,他本没有想到这上头去,可听胤礽这么说,似乎确实有点像换了个人。
“魏珠近身伺候你玛法,今日一早,你玛法醒来便不对劲,口称自己在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行宫,质问魏珠自己为何会在此处,更怀疑是魏珠伙同贼子将自己撸来的。他不记得自己已经退位,在他的认知里,朕才十六岁,还是太子。魏珠要伺候他洗漱,他甚至不认得牙膏。”
弘昭惊讶不已:“玛法病了?儿臣记得景山学院图书馆里有本医书,里头提到过一种阿兹海默症。”
阿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但胤礽不这么认为。
“就算是阿兹海默症,也是有前兆的,不会突然爆发。你玛法又不是民间孤寡老头,天天身边跟着一堆人伺候,若有征兆,不可能没人发现。而且,若说你玛法是只记得朕十六岁前的事情,可十六岁时,朕早已经做出牙膏了。”
因此,胤礽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此康熙或许已经不是彼康熙了。
他拍了拍弘昭的肩膀:“如今事情不明,最近不要去见你玛法,和弟弟妹妹说一声,让他们也不要去,看住他们。”
弘昭犹疑:“玛法素来对我们疼爱有加,若他当真有事,我们怎能不管不顾?”
胤礽皱眉:“听话!朕自有主张,此事你先不要理。”
弘昭张了张嘴,隐约察觉玛法的情况不同寻常,其中或有别的内情,点头答应下来。
咸安宫。
胤礽过来之时,康熙还呆愣着。胤礽恍若没事人一般笑着走近:“汗阿玛这是怎么了,可是昨日喝多了,今儿还醉着?儿臣让魏公公吩咐人去做灵芝醒酒汤,呆会儿汗阿玛喝点可好?这样也能好受些”
康熙微微点头,没有拒绝。
胤礽心底微沉。醒酒汤有很多种,灵芝只是其中一种,最贵也是熬起来最麻烦的一种,需要一个时辰。所以康熙素来不喜欢等醒酒汤喝,更何况胤礽早就让太医院做出了丸子类的代替品,可直接取用,不必临时熬煮。但康熙一点没反应过来这遭。
胤礽喉头动了动,言道:“汗阿玛很不舒服吗?儿臣给汗阿玛按按吧。”
他站起身,伸手按在康熙两侧额角,动作自然而轻柔,康熙却下意识浑身一僵。胤礽脸色又沉了几分,揉了不到半盏茶功夫,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他一走,康熙大是松了口气。刚刚是他的胤礽吗?五官轮廓是一样的,不过是更有棱角些。但他的胤礽还是个少年,带着青涩稚气,而这里的胤礽更为成熟稳重,许是做了多年皇帝,有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那份不怒自威的威仪让他都为之愣神。
这让康熙对他完全亲近不起来,明明午睡之前他因胤礽脸上无忧色对胤礽不喜,刚下令将胤礽遣回京师,可这会儿,他发现自己有点想念胤礽了,想念那个青涩的少年郎。
康熙转头看向胤礽离开的背影,神色数度变幻。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今日破绽良多,下面的奴才或许不会怀疑,也不敢怀疑,但这个胤礽定然发现了。他刚才的表现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试探。他太敏锐,从一进门就准备好了对策。
若说前头叫的两声汗阿玛还带着几分亲切,那么后来告退离开时那一声汗阿玛便只剩下陌生与疏离。
康熙收回目光,罢了。事已至此,只能先看着去。他好好想想以眼下的情况该怎么办,谋定而后动。
咸安宫外。
胤礽步履沉重,他扶着宫墙走得无比艰难。猜测得到证实,胤礽感觉心尖都在疼。康熙不在了,他汗阿玛不在了。这个认知让他不想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一路回到乾清宫,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打起精神将系统叫出来:“查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