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中那两位姐姐不可嫁人,家师曾断言,其二人若出嫁,有碍于我之大业!”
当时他神棍一样地把这话推给了自己的马甲师父“和光君”,此时那字字有力的话语,似乎还能在耳畔响起。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那是不能收回来的,更何况他不能有损“和光君”的名头,不然以后还怎么把“师父”拉出来背锅?
温如瑾木着脸,也怪他想当然了,以为两姐妹都不想嫁人,结果是大姐抗拒,二姐心里头还有个小竹马。
这一波啊,实在是对不住你了薛小将军。
想起初见的时候,薛向明的热情,又想起他吊儿郎当的说“公子的弟弟,不就是我的弟弟”,嘿,那会儿觉得他臭不要脸自来熟,还没大没小,现在看看,满满都是居心不良啊!
感情你看我不是看高高在上你要效命的公子,是在看未来的内弟!?
温如瑾轻笑了一声,把自己和云珠子交谈过的那事儿给长孙静姝说了。
长孙静姝沉吟了一下,说:“三弟勿忧心,你大业之成,指日可待,便是叫这薛向明等上一等又何妨?待你霸业终成之日,他再求娶,岂不是美上加美?他若是等不及,那也便罢!”
看来,外出做事有所历练,对长孙静姝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至少这话不是那日在茶楼上泪眼朦胧的少女能有底气说出来的。
不过……
看着温如瑾犹豫和踌躇的神色,长孙静姝也温和了自己方才略显咄咄逼人的气场:“三弟?你还有何忧虑,都说吧,看看大姐可能帮上你什么忙?”
“我是想说,我只说我姐姐们不能出嫁,没说我姐姐们不能娶夫啊,他等不及的话,他可以嫁给我二姐当正夫啊。”
长孙静姝:“……”
论猛,还得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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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瑾早已获悉了云珠子与任云琼的秘密商议的结果,却没打算愤怒地找云珠子将她怒斥一顿,因为他心中早已经对她应得的惩戒有了决定。
晚间的宴席,笙歌燕舞,推杯换盏。
立了大功劳的风和颂自然是这一场的主角。
此次的宴席云珠子没有出席,推脱是身体不适,众人也早已习惯,不疑有他。
彩虹屁漫天飞舞,风和颂却始终淡然如初,不骄不躁,心性着实过人,长孙元正看了都不由得暗暗点头。
当然,众人也没有冷落了任云琼。
任云琼的到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了,但是长孙元正早在他们抵达荆州之前,就已经获悉了这个消息,也与心腹商议过,左右不过是豫州有远见,想要先下手为强地与荆州联盟罢了。
大家都没有想到其他方面上去,毕竟荆州如今势大,而那外族们则流露出了颓势,谁不想趁你病要你命?再如何蠢笨也懂的趁热打铁一鼓作气的道理,故而荆州的文臣谋士早就做好了会有其他州的人上门商议联盟的事情。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来的最快的居然是豫州?本来以为应该是宁州才对的,那个宁州牧,虽然子孙后代没一个能扛的,但他本人却也着实是个人精。
更让众人没想到的,是豫州之女任云琼会亲自前来,这简直是给足了诚意。
长孙元正原是打算等所有有意要与荆州联盟之人都找上门了,再与温如瑾好好商议和斟酌的,再加上那段时间温如瑾确实忙碌极了,他便没提前说这些……于是风和颂的信嘛,长孙元正和温如瑾一样,一开始都以为是豫州客气,任云琼亲自送一送风和颂。
谁能想到她一路送回荆州来啊!
在这丝竹声声中,令人更意想不到的场景出现了——
任云琼直接逾矩地一个飞跃,跳到了正中央的台上,把优伶们都吓了一大跳,笙歌骤止。
“小女此番前来,是有要事要与长孙伯父商议。”任云琼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最高最中央的座位上,那位魁梧健壮的美髯公眼眸深邃,看不出喜怒:“哎呀,好侄女儿,大家今晚上就喝喝小酒,听听歌舞得了。”
真是不懂礼仪,哪有这时候跳出来谈正事的?就算要在这时候谈,也应该请示主人家额,而不是自己跳到台上。
看着台上那眉眼飞扬、颇为桀骜的女子,风和颂只觉得自己眼皮都跳了一跳,他知道任云琼想做什么……但他不能阻止,风和颂垂下了眼眸,这天下骄傲的人、有本领的人何其之多,却不是人人都是趁手的棋子,如今,任云琼就要给出自己的反击了。
也不知那人,对今夜的场景,何曾设想到?可还有后招?
此时,以“主簿”身份有幸坐在最末位的长孙姐妹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长孙静姝抿了抿唇,眼神落到了台中央那位号称“闺秀之耻”的女子的背影上,她总觉得,这个人,要说什么众人都不会想到的话。
“为达成联盟,吾父愿与荆州联姻!”任云琼铿锵有力地说完,在众人皆震惊失色之时,蓦地扭头,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温如瑾,“我,豫州任云琼,如今求嫁荆州长孙虎!!!”
噗嗤——是给自己斟酒的温如瑾忍俊不禁了。
没想到啊,着实没想到,这个女人当真是“粗中有细”,她看似鲁莽的举动,实则是精明极了!她会把一切在这样一个不合适的全都捅到明面上,也确实是温如瑾没有想到的。
长孙元正的脸都黑了:“……”
那些个文臣武将喝了不少小酒,如今也被任云琼一句话,直接砸醒,甚至还有些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酒水撒了一地,原本的笙歌燕舞,如今居然有些慌乱无措。
是的,众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会有人见风使舵,上前要求联盟合作。
是的,众人也觉得豫州速度太快了些,诚意太足了一些。
但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豫州想的办法居然是——联姻!?
联姻当然很常见,联姻是最普遍的、成本最低的合作诚意与手段。
那为啥任云琼说要与温如瑾联姻,会引起那么多人的震惊与失礼呢?因为众人的心中,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选项和想法。
为什么会没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豫州牧只有任云琼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今年——年已二八。
不是二八十六岁的二八!是二十八岁!!二十八岁!!!
而他们公子,四年后才会有加冠礼,换句话说,他们家公子,今年,仅仅只有十六岁。
女大三,抱金砖,但你不能一抱就抱四大块的砖啊,真以为是金砖呐!
“荒唐!”谁也没想到,最先跳出来的人,居然是那位一向温柔恬静的大姑娘。
美人略微有些疲倦的面容上,如今尽是怒意,那瘦削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咬牙看着台中央与她本人截然相反的另一个女子:“简直胡闹!吾弟今年不过十六岁!”
女方比男方相差十二岁,这个是个什么概念呢?约莫是再给任云琼一点时间,她能给温如瑾当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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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宴席上的事儿,自然瞒不过后院有耳目的人,这其中就包括了石氏和云珠子。
彼时的云珠子正在廊下抚琴,琴声不比前头丝竹声亮,却凉凉如这月色,自有一番意境。
听着齐七的汇报,云珠子也没有停下抚琴的手,一直到一曲终,她才将纤纤素手覆盖在琴弦上,静静地等待震动不已的琴弦完全归于平静。
云珠子含笑着看了过来:“她真这么大胆?”
旁边的齐留白抚着山羊须,笑道:“有趣,着实有趣,不过,这也确实是这位女公子的脾气。”
“她这是在谋你的命呢,”云珠子不在意地扬了扬下巴,“你还颇为欣赏?”
没错,任云琼就是故意把事情闹成这样的,如此难堪的局面,就是她想要的。
云珠子戳中了她的痛处,又给她指明了道路,看着倒是挺好的,但是也掩盖不了在任云琼看来她有点高高在上的意味,更改变不了云珠子确实拿她当棋子,而她还心甘情愿去当的事实。
但是,这是一颗长了獠牙的棋子,分分钟就要反咬执棋人的那能翻云覆雨合纵捭阖的手。
闹大了,闹难看了,荆州要能答应就好,皆大欢喜。
要是不答应——哦豁!?不是你们自个儿的谋士安利我过来的?你们什么意思?啊!你们自己提的联姻,我又这么大诚意,亲自过来,结果你说你不联姻了!?你说我犯贱那么大年纪要搞他荆州长孙虎毛头小子,你踏马把我当傻子玩啊!?你们是不是想开战!想就直接说啊,老娘怕你啊!
(建议此处代入“我拿三百亿出来跟你玩,你当我是空气啊,居然去泡一条鱼!”语气。)
真要把脸撕烂到那个程度,荆州就是理亏的哪一方,少不得得要杀上那么一两个人给人家荆州女公子、少将军助助兴,哦不,是赔礼道歉。
这个助兴人选,最合适的便是——齐留白。因为打一开始,就是他在出面,他在交接,倒是云珠子的位置太高太重要,动不了她。
所以云珠子才说,任云琼这一举动,是在谋齐留白的命。
“聪明人自然是值得欣赏的,更何况是个有疯劲的聪明人?”齐留白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我轻功好,跑得快,倒是不必担心。不过谷主你,可担忧那公子会生气?”
与此同时,任云琼的这个做法也是真的反咬了云珠子。
也就是云珠子沉得住气了,但凡换一个聪明人,遇上任云琼这样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不得气得脑溢血,也得掀翻了那七弦琴,怒骂几句“蠢货”才对。
毫无理智的疯狗尚且令人难以招架,何况是聪明人精准发狂,那威力自然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