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拓多阁下。”
站在虚空中的人影闻声回头,微微侧身,看了过来,目光在这黑暗中隐匿无形:“弥提罗,你今天终于有空过来了?怎么不去看看那两只小可爱?你好多天没有来了,它们肯定很想念你。”
不错,弥提罗已经连续有大半个月完全抽不出时间过来费拓多的住处了,原因无他,是贝特伏星球自己那已经腐朽的社会结构发出了腐朽的声音——
这段时间底层贝特伏星人的极端生存情况时常在光网上闹出动静来,今日是被贵族无差别屠杀了,明日就是连基本的生存资料都无法拥有,后日就是贝特伏星人发现自个吃不饱穿不暖,一辈子努力工作赚取的星币,甚至买不起贵族们的宠物专用马桶……
当然,极端的贫富差异、更为隐匿的强权与关系网总是无处不在的,但它们在贝特伏星球上被挖了出来,丢到阳光下去曝晒,这就不太好了。
于是这段时间,贝特伏星球各地都是抗议,游行示威等等,他们抗议的内容主题繁杂,但宗旨归根结底不过就是要求:想办法为底层贝特伏星人提供更多的生存保障,减少贫富差距,严惩违法犯罪的贵族,安抚受害者家属等等缓和社会矛盾的请求。
高高在上的政府当然不可能照办了,对付贱民的闹腾,他们有的是办法——冷处理就是个屡试不爽的好法子。
于是乎,这些怨愤的民意都被刻意的忽视,光网上各大平台严苛把控相关话题与关键字眼流量,疯狂向民众们推送宇宙明星们如何如何了,各类直播节目又有了什么看点之流……
当权者企图像是从前那样,继续麻痹这些贱民,让时间将一切都冲刷干净,让时间将一切苦难和不公都埋葬。
反正他们什么办法都没有,不是吗?这只是一些贱民而已。
但是总是如此处理矛盾,矛盾却并没有消失,反而是埋藏在了每个民众的心中,像一粒种子,在崩溃的边缘破土而出!
光网没有记忆,贝特伏星人有!
这一次闹得限流冷处理都压不住了,于是此起彼伏的社会□□件就更多了……
政府仍然没有正面的回应,于是煎熬的、总是被愚弄的、怒不可遏的民众决意要拿起武器来抗争。
然后,贝特伏星球就在这短短半个月内,突然爆发了好几场叛乱。
哦……费拓多眨了眨眼睛,按照小猫咪的故乡——蓝星夏国的文化,民众的这些举动,应该不能算作是“叛乱”?
而应该是——起义!
起义!
一个绝佳的词汇,费拓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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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提罗身为贝特伏星球临政千年的大家族的继承者,当然得为这些事情忙得死去活来了,这就是他连天天看毛茸茸的时间都没有了的原因。
“我刚刚远远地、悄悄地看过它们了,它们在吃那个守护灵做的食物,它们看起来很高兴,我不太愿意在它们这么高兴的时候打扰它们。”
弥提罗不愿自己满脸疲倦与沉重的模样让毛茸茸们感受到压力:“你知道的,我现在看起来不太精神。”
“你还好吗弥提罗?”
“嗯,还好。”弥提罗怔怔地看向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贝特伏星球对黑夜的痴迷当真是到了极端的程度,越是稀少的,就越是珍贵。
“费拓多阁下,我忽然发现,原来在贝特伏星上,活得最嚣张最肆意最目无法纪的,不是我们这些最顶层的……黑夜之子。”
费拓多冷笑一声:“废话。”
像他们这样,越是在顶端,自降生以来,家族对他们的要求就越严格,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也就越多,监督最严苛,活得最低调……也最累。
真正能靠着强权爽起来的,从来不是他们,而是那些中高层或中低层家族的子弟。
这一部分贵族出生远胜于普通民众,拥有优越的条件,又不必像他们这样自幼接受最高标准的要求与最严密的监督……
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可不得放飞自己么?
每个星球不可能十全十美,蛀虫总是会有的,而令贝特伏星球发出腐朽之音的,这些大量的,自诩是“黑夜贵族”的家伙们,功不可没。
“但是我们的好处也不是没有的……”费拓多的笑容说不上是讥诮还是什么。
他违背星际公约,在蓝星尚未完成进化就去偷猫的行为,被他的死对头曝光在了光网上,于是乎,十全十美从未有过任何失误的费拓多和弥提罗就有了一个抹不去的黑点。
但是出乎预料的是,公民们对此接受良好,他们说的最多的就是——
“本来还担心这两只毛茸茸被其他贵族拍下会是什么下场,现在既然是在这两位的府邸中,那我们就放心了。”
“老实说,如果是这两位阁下的话,我觉得他们就算享用了偷猫的特权,比起那些个虐杀无辜民众的违法犯罪的罪犯们而言,也无关紧要。”
“唉,居然是费拓多阁下?前段时间听说他又被袭击了,兄弟姐妹们,他虽然最好接近,但是血亲复仇就别找他了,因为他可能是最干净的黑夜之子了,你在街上随便捅一个贵族,都比他肮脏,我可以向你发誓!”
……
在那些劣迹斑斑的贵族子弟的衬托下,费拓多和弥提罗都成了无害的雪白的莲花了。
公民们的体贴,让他们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年幼之时愤恨那些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忽然就变得值得了。
偷毛茸茸的放肆行为,并没有溅起什么水花,是啊,比起那些血淋淋的惨案,他们的偷猫行为显得格外小儿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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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拓多阁下,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你有发现吗?”
“你指什么?”
“蓝星生物的守护灵,太像智慧生物了……我今日来的时候,隐约看见他在给猫咪剥小龙虾。”
惊悚的发现,更惊悚的却是费拓多的回答——
只见他无所谓地笑了下:“就算是,那又怎样?”
“嗯?!”
“弥提罗,要不要一起再叛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