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如贺慈,那天小黄看到穆远的反应,明显有问题。
当初带小黄打疫苗的时候,医生就告诉过贺慈,提拉米苏是流浪猫,身上的细菌要比平常的猫多很多,不小心被咬伤之后,也要及时打疫苗。
穆远家里的情况,他就算不清楚,也听人提起过两句。
学校里唯二交不起学费的,一个是贺慈,一个是穆远。
贺慈这名字一听,就像交不起学费的样子,而穆远却是真的交不起。
一个连学费也要四处筹集的人,怎么可能花三四百去打疫苗?
现在想想,他在教室门口犯病,多半是伤口感染。
贺慈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必要把什么事情都做的面面俱到,当初在罗浮游乐场,他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提拉米苏没有打疫苗,至于穆远打不打,那就是他的事。
更何况提拉米苏性格一向温润,不招惹它,它怎么会突然挠人?
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不是么。
没听那边唧唧歪歪地说着些什么,贺慈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左转出门,径直走进医院附近的一家花店。
扑面而来的一股香气凑在他鼻尖上,各种颜色俏丽的花争相在他面前绽放着,一时间有些眼花缭乱。
“小哥买花啊?”
柜台对面正在修剪花束的老板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站在门口的男生穿着件半高领的黑色卫衣,帽檐拉得很低,只露出小半张轮廓锋利的脸,生硬地站定在一簇白色玫瑰跟前,明显有些局促。
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贺慈听到老板娘招呼他,点头。
“看样子,是买给小女朋友?”
不是。
贺慈摇头,对上老板娘探究的目光,“男朋友。”
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还不是。”
“啊...哈哈,这没事,没事,”老板娘尴尬地别了别耳根的碎发,从柜台里走出来,顺手从角落里拿出一大捧花,“这杏桐花就不错,寓意破除封建的爱情!”
“你看行不?”
贺慈看着那束隐隐约约好像在学校门口大马路旁见过的桐花,默了片刻,坚定地站在白色玫瑰面前,又指了指红色的,示意两个都要,“还要这个,同心圆,放在中间。”
老板娘听了半天,才明白是要按着同心圆的方式摆花。
救命。
现在玫瑰谁还这么摆,一环套一环,跟花圈似的。
到底还是没把吐槽的话说出口,看着他强烈要求的这奇异的搭配,老板娘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人长得条靓盘顺的,怎么这审美就死绝了,这花能送的出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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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一路打的从学校赶过来,还好没错过时间,这会子坐在偌大的绘画基地一楼的绘画厅里,开始熟悉周围的环境。
几乎每一间教室的玻璃都是单向玻璃,既不影响学生们观看外面的人生百态寻找灵感,又保证不会被那些人所打扰。
言喻一边摆弄着自己的画板和颜料,一边琢磨着画什么好。
今天比赛的主题是‘青春’,他想了很多,比如画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亦或是十七岁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坐在老宅墙头的少年。
现在真坐在这儿了,他又总觉得哪里少了些什么,就像画虎画皮难画骨,精髓总找不到。
“各位考生请注意...”
距离考试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监考老师拍拍桌子,示意大家不要交头接耳了。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言喻紧紧盯着面前的画板,他想不到该画什么东西。
“老师等等我!”
身边骤然刮起一阵急风,有人猛地从言喻身边擦过,一脚踢翻了言喻刚刚倒好的颜料盒。
气氛有片刻的凝固。
‘啪’的一声响,颜料盒落地的一瞬间,言喻怔愣一瞬,低头,白色的板鞋上被迫沾上点点猩红。
言喻目光落在脚腕边上的颜料盒,眉心缓缓皱起来。
被打翻的颜料搅和在一起,染得花花绿绿的,原本颜色分明的颜料盒现在红的混着白的,黑的混着绿的,压根儿用不了。
“啊...那个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
男生背着画板,一脸难堪地站在言喻身侧,从自己背的书包里拿出瓶瓶罐罐摆在地上,“我带了多的颜料,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言喻看着一地的狼藉,指着自己被踢翻的颜料盒,抬头,“你怎么不说把颜料盒给我?”
“我靠,这人也太会搞事了,这时候踢翻人家颜料盒,这不诚心不让人家比赛吗?再说了谁来的时候能想到自己的颜料会被踢翻啊,哪里有人会带多的颜料盒,什么叫分他一半颜料?”
言喻和这男生的动静在考场里不算小,基本上七八十个人一眼就能看见被踹的乱七八糟的颜料盘。
“你声音小点,站着的那个是去年青绘赛的冠军,是符江的,这不今年青绘赛申请了国家级赛制,可以高考加分了吗?人今年就是奔着高考加分来的!”
“高考加分也不能一脚踹翻别人的颜料啊?这算什么,间接性消灭对手?”
那人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为难,耳边不断传来难听的话,他低垂着脑袋,一个劲儿地道歉,“我没想到会在外面碰到熟人,就多聊了一会儿,耽误了时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要不然我让我朋友马上去给你买吧?”
“他就在外面!”男生指着单向玻璃外一个捧着花的男生,“就那个带着花儿的,我马上让他给你去买,行吗?”
言喻一时间只觉得他不可理喻,低头看了眼手表,“还剩三分钟,你能...”
言喻朝玻璃外看了一眼,突然觉得嗓子里干哑的很,没有说完的话匣戛然而止,不自觉的一点一点的攥紧手中的画笔,一帧一帧慢动作回放似的,僵硬的收回目光。
大抵是玻璃外那人往里探究的目光太过平静,又或者是那身形熟悉的言喻眼睛直泛酸意,言喻的目光没敢在贺慈身上逗留太久,只依稀记得他怀里的那束玫瑰花红的像火。
玻璃外捧着一束花站的板正的男生,不是贺慈又是谁?
贺慈一向冷漠,和不情愿说话的人,多得一句话也没有。
而且,这好像是贺慈第一次送别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