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收到白羽绫希的短信时,正在诸伏景光的家中。
在看见对方询问自己今天是否有空时,安室透看了看身边的发小,还是回了一句有空,然而等待了半天都没有等到白羽绫希后续的短信,只能向身边的发小继续诉苦。
自从身份暴露被白羽绫希偷偷送出组织,诸伏景光一直都改名换姓潜伏在东京的一角,他知道在组织破灭之前自己无法回到一般社会,所以这些年里一直都是在安全屋里居家办公。
安室透为避免暴露景光还活着的事,也很少去看他,但近来发生的种种还是让他想找个人聊聊,可惜找来找去,能够找的人也就唯有景光一人。
诸伏景光端着冰镇的大麦茶,倚着沙发坐在地上安静静听着安室透说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指都快被玻璃杯外沁出的水彻底打湿,他才终于明白发小到底想说什么。
他“唔”了一声,倒也还是能提炼出安室透那一段诉苦的中心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绫希交往了,但是你觉得她是被逼的,实际上她并不喜欢你?”
“她并不喜欢你”这几个字对于本就情绪不高的安室透来说又是重打击。
他垂头丧气地将脑袋埋在膝盖中,闷声应了句“嗯”。
这样的发小实在是有些难得,毕竟自打他们认识起,安室透在人前基本都是副无所不能的优等生形象,很少露出这种手足无措的姿态。
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即将被抛弃的狗狗。
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白羽绫希。
他就说当年zero不应该一走了之。
诸伏景光也没想到三年前安室透离开白羽绫希之后,这两个人居然还能有后续。他呡了口大麦茶,冰凉的温度让他大脑瞬间清醒,也顺势压下了对如今的安室透来说更像是马后炮的吐槽。
唉,好好一个人,怎么一谈恋爱就傻了呢。
诸伏景光也不知道这两人在自己离开组织后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能尽力回想自己还在时的相处模式,过往的碎片在脑海中浮现,最终诸伏景光只能温声劝了发小一句。
“我倒是觉得绫希也并不是完全对你没感情。”
原本情绪低沉的安室透在听见这话后猛地抬头,原本黯淡的天青色双眸闪过一丝光,诸伏景光看着发小这副情绪完全被牵动的模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最终能做的也就只有将茶几上另一杯大麦茶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安室透看着眼前凝结着水珠的玻璃杯没说话,脑内却是浮现出白羽绫希穿着浴袍头发淌着水、浑身包裹着水汽的画面。
“怎么了?”
见发小盯着大麦茶一动不动,诸伏景光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是想起什么事了吗?”
安室透喃喃:“……铃兰。”
“什么?”
诸伏景光不解,然而安室透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那日白羽绫希用的沐浴露和洗发露都是铃兰的,植物的香气清甜幽微却极富侵略性,如果只维持在普通的社交距离很难闻见,可当白羽绫希几次向他靠近,他的鼻腔中都会充斥铃兰的甜香。
安室透不欲回答,诸伏景光也不逼他。
反正看这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和白羽绫希有关。
自己茶杯中的大麦茶已经饮尽,诸伏景光起身朝冰箱走去,一边重提当年的往事:“你还记得绫希去拍电影那次吗,就是明美来的那天。”
“好像还有印象。”
安室透不知道诸伏景光为什么要重提往事,他握住那冰凉的玻璃杯,小口喝着里面的麦茶,嘴里全是苦味。
诸伏景光拿着冰镇过的麦茶和冰块走了回来,见安室透神色恹恹一副完全提不起兴致的模样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次你和明美站在后备箱那里聊了好一会儿天,这个你总还有印象吧?”
“我当时应该是在请明美照看绫希,”安室透努力回忆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当时说的无非就是这些,“应该是这样,怎么了?”
“那时候绫希全程都在看你们。”
麦茶咕嘟咕嘟地倒入杯中,也不知是这汩汩的水声还是诸伏景光的话语,让安室透的心绪稍稍得以平复:“你的意思是,绫希她从那会儿就……”
喜欢我。
这三个字对于安室透而言格外的沉重,重到他不敢去猜测这样的可能,更无法轻易无法宣之于口。
安室透趴伏在景光家的茶几上,当着发小的面他也不需要保持什么形象,甚至还能说着一直以来堵在自己心中的想法:“我倒是觉得比起我,绫希她其实更喜欢你。”
白羽绫希当年可不止一次地说过“我喜欢苏格兰”,“我想要苏格兰留下”这样的话。
可是类似的话,白羽绫希却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次。
就连他当年说要离开的时候,白羽绫希也不曾开口挽留过。
诸伏景光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的身上,他忍不住抚额夸张地叹了声气:“zero,每次我去你们家的时候,绫希的目光从来都只会停留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话语是能骗人的,但是眼神不会。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他和安室透两个人同时出现,白羽绫希的目光永远都会先看向安室透。
安室透抬头看着他,目光炯炯。
诸伏景光都能猜到他下一句话必定是“真的吗”。
怎么都没想到恋爱后的安室透居然会那么麻烦,诸伏景光也不给他开口确认的机会,就直接说出了答案:“我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你吧?”
对他又没什么好处。
这个道理安室透也懂,可发小的话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沮丧。
他与白羽绫希相处两年,自认为对白羽绫希的事还算有所了解,却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些细节,更何况——
“当初是当初。”
就算当初白羽绫希曾经对他怀有过好感,但是安室透也不觉得如今的白羽绫希是真的喜欢自己的:“我当初就这么走了,她应该还在生气吧……不,她肯定是生气了。”
自己的告白并没有让她动容,反倒是他提出能够保护她时,白羽绫希才点头同意交往。
这并非是安室透的本意,他原本的意思是无论白羽绫希是否接受自己的感情都好,他都会为她提供保护、并确保她在一切结束之后能够全身而退。
可是在听见她答应说能够和自己交往的时候,他还是心动了。
想着哪怕白羽绫希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只要能够和她重新在一起,能够和她重新拉进距离就可以。
连他自己都觉得用这种方式留下白羽绫希过于卑劣,他甚至不敢对自己的发小明言,生怕从景光的口中听见“你还是放手吧”之类的劝说。
安室透苦笑摇头:“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原谅我了。”
诸伏景光知道这两人之间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安室透难得瞻前顾后的症结必然在他没有宣之于口的那些事情之中。
安室透不肯说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劝,只能尽可能地从白羽绫希的性格入手。
“我不觉得绫希会和讨厌的人交往。”
在玻璃杯上凝结的水珠一滴滴地滚落,又在木质的茶几上汇聚成了一滩冰凉的水渍,诸伏景光拿起安室透的那杯麦茶往他脸上贴去,试图用冰凉的温度让他清醒清醒。
“她虽然在小事上无所谓,但涉及感情方面不像是那种会轻易妥协的性格,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她真的不原谅你也不喜欢你,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和你交往。”
诸伏景光想,安室透应该是身在局中,才会忽视了这些。
果然,在听见了这番话后,一抹浅浅的微光在安室透的眼中凝聚,他之前木然又痛苦的表情也逐渐缓和,显然是在思考诸伏景光的话是否正确。
诸伏景光见这次的劝说有效,又再接再厉:“你要是真的觉得她还在生气,那就去给她道歉,然后想办法让她消气。”
“我们高中时你前座的那个山田,不是也经常在惹毛女朋友后去道歉吗?”
连一个中学生都知道要怎么去做的事,没道理一个成年人就不会了,安室透要是能将他的智商情商和当卧底的胆量分给恋爱十分之一,今天也不会像个情窦初开的国中生一样在这里扭扭捏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