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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有点可惜。”披甲的人点了点头,“不过要女人一生一世陪在你身边,终究是很难。再说了,我在这个城市里是个披甲的人,不是身着绫罗的人,我知道这个城市的土地每一寸得来皆有我离国子弟的血,我还不至于把一片浸满血的土地看作女人的胸口,赖着不肯去。”

他霍然转身,沿着台阶而下:“按你的意思,传令三军!准备完毕报告于我!”

“得令!”宽袍的人拜领了军令。

宽袍的人——离国雷骑军左都统谢玄一解身上的宽袍,看也不看扔在地下,跟上了嬴无翳的脚步。他的宽袍下一身银色磨铁的鱼鳞细甲,在月色下寒光森然。

这座城市里尽是披甲佩刀的人。

使女捧上黄金织绣的皇袍。大胤皇帝,后世称为胤成帝的白恢在妃子们的搀扶下登座,披上了皇袍。

这里是太清宫东偏殿,窗外可以看见高耸入云的太清阁。早晨的阳光暖软,而偏殿里气氛低沉。

自从嬴无翳变成了天启城的主人,皇帝已经很少早朝了。白恢和他的历代祖先相比,也未必是个昏聩无能的皇帝,若是可以,他也想在朝堂上一展威严。不过只要有嬴无翳这头森严的狮子站在一旁,无论皇帝怎么说话,也不过是一头绵羊在哼哼。狮子还未吃掉绵羊,只是它如今还不饿。

所以皇室的大臣们商议来去,劝皇帝少上早朝,有事只在这座偏殿里议,天不亮的时候大臣们悄悄从北宫门由内监们引入,议事完毕跟着值夜的官员们一起退出,躲过嬴无翳的耳目。这个委委屈屈的小朝廷已经维持了两年,对于成皇帝白恢而言,他统治的土地,也只有这方偏殿了。

“唉哟,我这背真是要折了,怕是昨夜被风吹的。”皇帝低低叹气,勉强挺身。

妃子们还算乖巧,上去帮他捶打后背,占不到地方的帮他按揉双腿的肌肉。白恢即位前是个只需享乐的广昌王,平生一半时间是在文章上度过,一半时间是在女人身上度过,身体虚弱,每日早起来这里议事,他身体总有些不适。

群臣们在下面半躬着腰,不敢出声。

“诸卿啊,有什么事但说不妨。”皇帝低低地叹口气,摇头,“昨夜嬴无翳带一百雷骑武士进宫,上太清阁眺望。我这里是战战兢兢过了大半夜,也不敢睡,直到他离去,凌晨才闭了一会儿眼。诸位大臣,我这个皇帝,做得也真是颜面扫地。有什么事情说吧,我这里听着。”

群臣对了对眼色。

“楚卫国白毅将军的密使昨日呈了一封问安的信函,请陛下安心,诸侯不曾忘记陛下的苦难。”一人出列启奏。

“不曾忘记我的苦难?”皇帝苦笑,“这些人,除了没有嬴无翳那么强的手腕,其他便也跟嬴无翳是一丘之貉,谁想过我的死活?”

“陛下宽怀,别的诸侯或者心怀不轨,但是楚卫国白毅将军确是国家的忠臣,可以托以性命的。”又有一个人出列。

“我怕我是没有这命可以托给他了!”皇帝不耐烦地斥退了臣子,摊了摊手,“嬴无翳这样深夜入宫,简直把太清宫看作他自己的后院,他若想杀了我,一百雷骑冲进来谁挡得住?我早晨起来还有命,晚上脑袋在哪里还难说,你叫我哪里来的信心去等诸侯来勤王?”

“此事我觉得陛下可以书信予嬴无翳,这太清宫毕竟是我大胤历代皇帝主政的所在,自有尊严。嬴无翳再怎么也还是我朝的诸侯臣子,没有不经宣诏就进宫的特权!”一个老臣道。

“没有特权?”皇帝冷笑。

“此事我觉得陛下书信是可以的,但是不宜斥责之。我观嬴无翳对于陛下并无杀机,只不过借此要挟诸侯。陛下可以话语温柔,循循劝导,使之稍示恭敬。”又一名臣子道。

皇帝刚要作色,又有臣子出列:“臣也以为如此。我听说嬴无翳入宫,不过是慕太清阁是帝都第一高处这个名气,果真是进宫眺望的,并无不轨之心。此人是个南蛮的乡下人,只要陛下示以宽容恩宠,让他表面上表示对陛下的恭敬,并非不能够。”

皇帝更怒。

一个老臣出列,叹了口气:“陛下请息怒克己,诸位大臣的话未必好听,然而确实道出如今的局面。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以皇室的名誉换取一点尊重。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坐等勤王而已。”

皇帝沉默了片刻,软软地瘫在皇座上:“真的还有下一次勤王么……”

脚步声惶急,一名内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撞了进来:“嬴……嬴无翳……向着这边来了,挡不住!挡不住!”

皇帝惊得离座,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要往殿后撤走,而群臣也是一阵惊恐,像是待宰的猪羊被困在一处撞来撞去。然而已经晚了,就在内监之后,一个更加沉重的脚步声紧追而来。有人猛地掀开了东偏殿门口的帘子,日光大片地透了进来,一个魁梧的披甲身影大步进殿,站定在门边,隔着很远冷冷地看着皇帝。

他的双眼是深褐色的,很亮,像是燃烧着的炭。

“离……离公殿下驾临……”胆子最大的臣子声音颤抖着。

“这一套都收起来吧,也不用在这个地方商量如何应对我。这里的早朝我早就知道,诸位所谈的事情我却没有兴趣。我只是来告诉诸位,我今日离开天启,连同我赤旅雷骑全部军马。”天启守护使、离国公嬴无翳的声音冰冷,“我还想告诉诸位的一件事是,我对这个破城,没什么兴趣。我要这座城,不过是我要天下的开始!”

“而没有这座城,我一样能得这片天下。所以,扔掉了也就扔掉了。”嬴无翳转身出门。

剩下一殿目瞪口呆的人,良久,皇帝身子一软,瘫坐下去。

嬴无翳离开天启,就像他到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他对皇帝公然不敬,宣称自己将夺得天下之后,离开了太清宫。宫门外有一匹炭火红的骏马在等待着他,马后是五万名精锐的离国战士。这支令帝都大臣们惊恐不安的虎狼之军在一日之间撤离了天启城。很久之后人们才敢走进离军曾经驻扎的营地,面对空无一人的营地,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表面上看起来,嬴无翳只是和他最亲信的智将谢玄在太清阁上聊了聊天,这对君臣觉得帝都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再有趣,故国又动荡不安,所以他们想到了要回家。

所以后世的历史学家中,也有人因此讥笑嬴无翳仅仅是个肌肉发达的武夫,丝毫不理解帝都在战略上的重要地位,他想要得到帝都,好比一个雄霸的男人要得到一个女人,得到了,就失去了意义,他便又掉头离去。他过于牵挂他的离国,而这种对故乡的依赖说明他根本不是一个雄韬武略的领袖,不懂得割舍,也不会判断时局。他本可继续盘踞帝都控制着皇帝,而以天启城作为新的根据地去挞伐天下。而这种观点也被其他的一些历史学家嘲笑,他们说嬴无翳和谢玄这对君臣根本就是无国无父无家的人,嬴无翳可以杀死自己的亲兄弟,而谢玄根本不是离国人,如果说这两个人思乡情切,就像说野马会抱窝一样——众所周知,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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