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胡子真是难看至极。”
婢女憋着笑,连忙取出另一套。
“唔,勉强尚可。”
身旁另两名婢女一抬头,正瞧见司马嵘在门口低头轻掸衣袖,齐齐瞪大眼,惊呼一声:“这是王迟啊!”
王述之闻声掀起眼帘,见司马嵘抬脚跨过门槛,一如既往的气度从容,竟怔了片刻,接着便笑起来,赞道:“简约云澹,清峻通脱,晏清若是当日如此出现在新亭文会上,定要叫那些高门士子自惭形秽。”
司马嵘无语:不就是换了身衣裳么……
王述之招手:“来,打扮打扮。”
司马嵘:“……”
二人一番折腾,已到日暮时分,再次出门,摇身一变,成了两位蓄着美髯的清雅文士,再加上面色、双眉都作了修饰,横看竖看都比平日年长了十岁。
上了一辆不常用的马车,王述之含笑问道:“晏清,你觉得如何?”
司马嵘淡淡牵起唇角:“不错,见风长。”
“呃……”王述之愣了一下,再次大笑,“哈哈哈哈!”
马车行至那温柔乡销金窟的正门,二人先后下来,很快便被热络地迎进去。
司马嵘原本从容镇定,可越往里走,扑鼻的香味越浓郁,很快便觉得难受起来,却只能强忍着,正蹙着眉头,就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司马嵘抬眼,张了张嘴正欲答话,忽然抬袖将自己遮住,狠狠打了个喷嚏。
王述之憋着笑看他,顺手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递到他面前。
司马嵘毫不客气地接过,擦擦鼻子。
入雅间就坐,老鸨笑问:“二位面生,不知喜欢什么样的?”
王述之略压低嗓音,听着有些沉哑:“我们兄弟二人初来京城,听闻此处有一些美貌胡姬,便生了些兴致。”
老鸨听得一愣,先前那端着的姿态消失无踪,顿时就笑眯了眼,打趣道:“二位瞧着清雅不凡,原来竟好这一口,如此倒叫人另眼相看,总好过那些装模作样的,非要挑琴棋书画,到头来还不是喜欢那些魅惑勾人的?”
说着就自己捂嘴笑起来,又好一番茶水招呼,临走时笑道:“二位稍等!”
第十五章
等了没多久,门外传来一叠清脆悦耳的铃铛声,王述之放下酒盏,抬眼便见四名高挑貌美、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香粉之气迎面扑来,连他都有些受不了,不由侧头看向司马嵘。
司马嵘正蹙紧眉头,不过双眼倒是直直盯着前方,将进来的几名女子打量个遍,很快就垂眼,神色淡淡。
老鸨笑颜上前:“二位瞧瞧可合心意?”
王述之面含微笑,并未答话,只在四人之间扫视一番,见她们个个衣着薄纱、媚眼如波,举手投足间腕上铃铛作响,堪称风情万种,便凑到司马嵘耳边低声问道:“你可喜欢?”
司马嵘偏头看他,鼻翼动了动,显然正极力忍耐,为了答他的话,微微张嘴,顿时一阵刺痒,连忙抬袖将他挡住,再次打了个喷嚏,打完总算舒服许多,又拿帕子擦了擦,这才缓和神色放下衣袖。
王述之闷笑一声,戏谑地盯着他,见他唇上边的胡子都被吹得掉下来一半,差点大笑出声,连忙抬袖遮住老鸨等人的目光,另一手迅速将他胡子提上去,拇指轻轻按压两下才移开。
司马嵘不甚自在地清咳一声,肃容摇头。
“唔……”王述之转头,笑着随便朝中间一名胡姬点了点,招招手指示意她上前,又转头看向老鸨,笑道,“愚弟挑剔得很,你们还有别的美人么?”
老鸨先前已经收了他足够的银两,自然尽心尽力,闻言连忙点头应承,又换了一拨胡姬过来。
司马嵘看了看,再次摇头。
老鸨面露难色,笑道:“胡姬倒是还有一个,不过腰身粗壮了些,不似她们这般细肢如柳,恐怕入不了贵客的眼。”
“哎,无妨。”王述之摆摆手,“叫过来瞧瞧罢。”
很快,老鸨领着一名女子款步而来,那女子的确如她所言,高大粗犷一些,即便如此,顾盼间也是媚意横生。
司马嵘迅速打量,眼神微微一顿,随即便淡然点头。
老鸨没料到他的喜好如此特殊,微微吃惊,忙又赔笑:“绿竹虽生得粗壮一些,舞却跳得极好,她是卖艺不卖身的,贵客若不嫌弃,就让她以舞作陪,不知意下如何?”
司马嵘听得腹中好一通颠腾翻涌,沉着脸点头:“嗯。”
老鸨以为他是因绿竹卖艺不卖身而心生不悦,连连赔笑着退了出去。
一番舞蹈伺候,两名胡姬齐齐拥上来伺候他们饮酒,绿竹嗓音柔中带沉,另一名胡姬则柔中带俏,司马嵘听得直打哆嗦,厌恶归厌恶,却将她们的话字字不落地捉进耳中,心中冷笑:果真不是简单的娼妓。
王述之一派从容潇洒,抬手揽在司马嵘的肩上,似有几分醉意,对身边那胡姬笑道:“还是你们有趣,平日里见惯的那些美人就知道附庸风雅,早就看腻了。”
胡姬语调生硬,话却说得利索:“你们晋人都好那些,即便心中喜爱胡姬,面上也不显山露水,当年有位韩大人是真性情,如今又添了您二位,真是难得。”说着爽朗一笑。
王述之挑眉:“韩大人?哪位韩大人?”
“这可就不清楚了,韩大人当年还是个小官,不过如今据说已在朝中担任要职,二位可是在朝为官的?”
王述之眼底笑意流转,点点头:“自然,初入京城,正需多加了解。对了,不知那韩大人当年是如何真性情的?”
胡姬娇笑不已:“自然是明着喜爱呀,为了一名胡姬与另一位大人闹翻了脸,差点当街打起来,此事当年可是在坊间流传了许久呢。”
王述之点头而笑,手中把玩着酒盏,垂眼遮住思绪:“原来如此。”
两名胡姬对他们的身份好一番打探,二人随意搪塞过去,并未滞留多久,很快便出来了,司马嵘坚持滴酒未沾,身上却沾染了不少香气,强压住难看的脸色,道:“绿竹正是我见到的那名男子。”
王述之亦是嫌弃地甩了甩衣袖,啧啧摇头:“可曾看错?我瞧她胸脯高耸,难不成是塞的两块大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