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不给她和清晏靠近,如今想来,大约那里也有给嫁到钟山的青阳氏公主专门居住的云境。
关系都好成这样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玄乙细细把自己洗个干干净净,女仙们捧来鲛绡云纱,各类天衣,一一摊开任她挑选,又是从没见过的古老式样,清一色的漆黑,哪一任的烛阴氏公主喜欢如此难看的颜色?一点品味都没有。
她勉强挑了半日,眼见是没得选了,只得指了一件看上去还算能看的黑色丝衣。女仙们恭敬地伺候她更衣,将潮湿的长发用金梳一点点梳理,将其慢慢梳到半干,插入金环,旋即又递上一幅薄薄的黑纱,替她将眼睛遮住。
玄乙觉得自己这会儿看上去大约老了十万岁,她素来爱美,穿个战将装都要花心思打扮好看些,如今弄成这模样,真是万般不情愿,当下沉着脸走出去,后面立即有女仙跟上,小声询问:“公主可要用些茶点?”
她心中牵挂清晏与父亲,竟没有心思吃东西,只摆了摆手,女仙们识趣地退下了。
步出元詹殿,似是而非的景色,玄乙缓缓走到一丛牡丹旁,她的紫府,这里应当种着帝女桑。
她慢悠悠把富丽堂皇的牡丹花瓣一片片揪下来放在掌中揉碎。等见到清晏和父亲后,她得想法子叫他们脱离穷桑城,只不知那个青阳氏的帝君在何处,又会用什么法子牵制烛阴氏。
正想的出神,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破开云境踏入紫府,来者穿着风骚明丽的樱草色长衣,衬得面如冠玉,逼魂摄魄的俊美如烈酒般浓冽,正是少夷,也就他能把这些鲜丽的颜色穿的这样活灵活现。
他笑吟吟地扬起眉梢打量玄乙,走到近前忽然蹲下,将她与牡丹花枝勾在一处的柔丝裙摆拈下,仰首柔声道:“我虽然没见过太祖母,不过当年她在这片冰天雪地里的模样,大约和你也差不多。”
玄乙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到底是谁?”
她不信他只是区区五万岁的青阳氏凤君,他说的话,做的事,超出太多限制,更有一种格格不入之感,不可以常理度之。
少夷含笑起身牵住她的手往云境外走:“你既然这样聪明,何不自己猜呢?”
☆、第135章帝君还魂
铺满了五彩宝石的殿顶高而华丽,纤细的金色枝条勾勒出一扇扇巨大的竖格窗,木底鞋踩在黑水晶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音,犹如此刻玄乙的心跳。
在这座穷桑城巨大囚笼般的高塔宫殿里,她见到了清晏和父亲,如果说在来之前,她还抱有一丝侥幸,少夷兴许是在诓她,那见到他们之后,这丝侥幸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被安置在十分华美的寝宫内,一切都安排的体贴而周到,可他们没有一个是醒着的,连叫他们想办法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她细细检查过他们的身体,谁也没受伤,可父亲的手紧紧捂在胸前,似是忍着痛,清晏则是神力耗尽后的昏睡。
玄乙骤然停在一扇巨大的竖格窗前,定定看着外面清透的天空,少夷的脚步也停在三步之外,声音很温和:“很难过吗?我提醒过你最好别看。”
她没有看他,只低声道:“清晏是怎么回事?”
少夷扶着竖格窗,静静望着下面灿烂的木火梧桐林,轻道:“虽然放心小龙君不会擅自走掉,可你若来了,他大约会发火,不得不叫他先把神力耗尽睡上几天。”
玄乙冷道:“那我父亲呢?青阳氏帝君给他种了心羽?什么时候种的?”
上回少夷给她第三根心羽时,过程既漫长又痛苦,她不信父亲会任由青阳氏摆布,帝君倘若打斗起来,下界又怎会悄无声息?穷桑城又怎会安然无恙?
少夷吹去窗上一片浮灰:“是父亲种的心羽,不然总不能叫这愚蠢的帝君把穷桑城砸烂罢?至于什么时候种的,你猜啊。”
她猛然转身盯着他,他便浅浅一笑:“你问我答岂不是太无趣,你既然来了,穷桑城对你百无禁忌,你爱去哪儿便去哪儿,自己猜才更有趣。”
玄乙眉头皱紧:“你说过我来了便把事情告诉我。”
少夷悠然道:“我说过,但我现在又不想了,须得等我有兴致的时候再说。”
她简直恨不得把他抓烂踩碎。
玄乙转身便走,因觉他还跟在后面,便森然道:“别跟着我。”
她的黑色裙摆拂过墙角一只高大的青玉花瓶,木底鞋清脆的声音迅速远去。
她得仔细看看这穷桑城里到底搞什么鬼,本以为窝在里面的青阳氏没有一窝也有一把,想不到还真如少夷所说空旷无比,连神官都比其他神明之府的少。穿过宽广的回廊,炽热犹如烧灼般的风扑面而来,这里的宫殿高塔都是用万年火岩所建。
万年火岩,只有穷桑出产的石头,当年穿透她心脏的那根针就是万年火岩针。桐山一族盛产木火梧桐,青阳氏离不开这种神树——看来,当年的惨剧也是青阳氏一手策划的。
胸口一阵阵紧缩,玄乙慢慢把憋在肺里的气吐出来,她刚进明性殿时,白泽帝君便似是而非地询问过,桐山一族实在算不得什么厉害的族群,何以来的胆量将帝君夫人折磨至陨灭,更何以来的胆量要将烛阴氏的后裔重创?
可倘若有青阳氏在背后当推手,这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了。
正是要重创她,才可以叫少夷种下两根凤凰心羽,牵制她直到现在。为何是少夷?为何不是那个在背后鬼鬼祟祟的青阳氏帝君?
黑色丝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玄乙漫无边际地眺望这座空旷的穷桑城,或许少夷没有说错,她是个极度自私者,所以她的聪明剔透都围绕在自私这一块发扬光大了,一旦扯到别的就不大上心。
如果她早能想明白……
轻盈的脚步声再度停在背后,玄乙扭头瞥了一眼,穿樱草色长衣的神君如附骨之疽般跟着。
“当年我父亲一怒之下灭了桐山一族,自己也受创不小,神力耗尽晕了过去。”她忽然开口,声音清淡,“心羽是在那时候种下的罢?所以青阳氏帝君才会体弱。”
已成熟的钟山帝君毕竟与她不同,受创的程度也不同,青阳氏帝君吃不消心羽带来的影响十分正常,父亲在长生殿关了近万年,突然某一天开始伤势一阵好过一阵,正是不切断心羽结系后的反应。
少夷含笑看着她单薄丝衣下袅娜的身姿:“小泥鳅果然冰雪聪明,不过,我父亲体弱是天生,并非因为种下心羽。”
玄乙淡道:“你说的那件十分困难的事,原本是打算叫我父亲去做?”
少夷抱着胳膊反靠在回廊栏杆上:“不错,可惜他受创太重,且天赋太差,想必成不得事,小龙君天赋又稍逊色于你,还是你这样两百年便得了人身的烛阴氏更好些。”
玄乙低柔的声音里染上一丝阴冷:“就是为了这件破事,你们勾搭桐山一族,把我的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