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也环视了一下众人,道:“陈某也不敢说财大气粗,只是边境打仗都是为了保护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若真是将粮食翻倍的卖给了你唐少爷,岂不是赚的黑心钱,虽常说无奸不商,只这些军兵的血肉钱咱不能划了,陈某一个子儿也不会要,陈家的粮仓随便唐少爷搬。”
众人听了陈仲恩的话,心里更是一阵翻腾,有些良心的人自然不会赚唐郁瑞这些钱,也开口表了态,决计不会卖给姜国一粒粮食。
而且陈仲恩都捐了粮食,其他人不捐也觉着过不去,起码面子上就过不去,不管怎么着,都多多少少捐了些。
郁瑞面上带着笑,敬了各位酒,众人也回敬郁瑞,等吃的都差不多了,酒也过三巡了,郁瑞才笑眯眯的,语气却凉飕飕的,在众人耳朵里颇有唐敬年轻时候的风范,只不过唐敬是冷面,而郁瑞是笑面虎。
郁瑞皮笑肉不笑的道:“今儿是各位老板给我面子,郁瑞真是感激不尽,他日里要是有我能帮的上的地方儿,一定不要客气,尽管的吱声儿……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他的眼睛有如点漆一般黑白分明,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个一个慢悠悠的扫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有朝一日,晚辈不幸的得知了,哪位老板说着一套做又是一套,又和姜国做起了生意,晚辈虽然是个好相与的人,但是有句老话儿也说得很对,秉性越软的人,发起火来可越不能小瞧……到那时候,可别怪往后生意谈不下去。”
众人听着都有些发愣,郁瑞的话虽带着笑意,但凉冰冰的,一股威严不言而喻。
吃罢了酒,郁瑞的目的也达到了,陈仲恩的粮食很快送到了京里,郁瑞也将自己准备捐的粮食准备好,这才请求面见圣上。
京城里的一举一动都在赵黎眼皮子底下,郁瑞召集了商户人在丰昇楼吃酒宴这么大一档子事儿,赵黎怎么可能不知道,下面回禀上来的很详细,就连郁瑞当时的一个表情一个举动都说的详详细细。
在郁瑞请求面圣的时候,赵黎很快就答应了。
散了早朝,赵黎就让宫人将郁瑞宣上来,赵黎还没有退掉朝服,龙袍冕旒,看起来很正式,也平添了一股威严。
郁瑞给赵黎请了安,直接表明了来意,赵黎笑道:“难为你年纪轻轻,就想到这些,果然虎父无犬子,唐将军有如此的嫡子,可是幸运之至呢。”
郁瑞道:“陛下错爱,草民实在惶恐,其实草民还有一个条件。”
赵黎顿时笑了一声,道:“条件?唐郁瑞啊,你倒是敢和朕谈条件?生意人是都这么大的胆子么?你的意思是,朕答应了你条件,你才将粮食捐给朕的军兵,倘或朕不答应你所谓的条件,你就干脆不捐了?”
郁瑞恭恭敬敬的道:“陛下英明。”
赵黎心里顿时憋着一口气,只不过郁瑞又接口道:“陛下还是先来听听草民的条件罢……其实并不难办,只需要陛下的一句话儿便成。”
“讲。”
郁瑞语气淡淡的,道:“草民只是希望陛下恩准,让草民随运粮队伍一起往军营去。”
赵黎道:“你要去边关?那是打仗的地方,你要去么。”
说着打量了一下郁瑞,郁瑞很大方的让赵黎打量,对方一定是在看自己是个瘸子,还要上沙场。
郁瑞道:“回圣上的话,正是,草民想去边关。”
赵黎冷笑道:“唐郁瑞啊,你想去边关?你可知道边关是什么地方儿,你这一身细皮嫩肉,天生就是少爷的命,如何去边关?那里的人是去打仗的,你见过血么,那里喝的是风,吃的是沙子,你能习惯的了么?你跟朕说你要去边关,朕怎么让你去。”
郁瑞只是不急不缓的道:“草民虽然年少无知,但这些还是有所听闻的,况且在陛下眼里,难道草民就是如此的娇惯不成气候么。再者……”
郁瑞说着抬起头来,眼角挂着一丝的笑意,看着赵黎,道:“如果唐家的当家人和嫡子一起死在了沙场上,不正是陛下所希望的么,唐家的家产,唐家的荣耀,唐家的所有都不必再费吹灰之力,陛下也可以解除心头大患,何乐而不为?陛下没道理不答应草民,对么?”
赵黎听他一字一字的说出来,心里震了一下,过了好半天,点点头,笑道:“对,对。这正合了朕的心思,你能做稳当唐家的嫡子位置,想来也不是吹嘘的,郁瑞啊,你是个聪明人,朕喜欢这样的聪明人,希望你好自为之。下去罢,运粮的事儿朕已经让人安排了,到时候会支应你的。”
郁瑞道:“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成全。”
等郁瑞就要出了大殿的时候,赵黎突然叫住他,道:“你为何要去?”
郁瑞笑道:“因为草民想去,草民心里放不下父亲,自然要去看看。这些年来竟是做些违心的事儿,难得草民这样儿坚定一次,自然要去。”
赵黎点点头,挥了挥手,让郁瑞退下去,等郁瑞走了,连赫才从后面绕进来,笑道:“陛下竟然在一个小娃娃身上栽了跟头。”
赵黎揉着额角道:“他小?他才不小,心思深得很,竟然敢这样对朕说话,倘或朕不是宽宏大量的主儿,就将他推出去斩了。”
连赫站在他后面,伸出手来替他轻轻的揉着额角,笑道:“正是呢。”
说着顿了顿,手上仍然力度适中的替他揉着,语气平淡的道:“陛下,微臣的兵已经点齐了,如果没有意外,会和运粮的队伍一起启程,到时候就不来特意向陛下辞行了……只盼着陛下往后莫要事事太过于逞强,凡是懂得循序渐进,多听听众臣的劝谏,若有些生气的事儿,三思而后行,方能不后悔。太后那里陛下也要多担待一些,太后终究是太后,是个妇道人家,也不能翻出天去,陛下不要总是和太后较劲儿叫板,赵国以孝为先,陛下这样不管有理没理会遭骂名的,岂不是很冤枉?还有陛下也万万不要专宠琦妃,并不是微臣对唐家有什么偏见隔阂,后宫不比朝廷浅见,朝堂上的大臣都要靠皇上用联姻的法子牵连拉拢着,偏颇了那一边儿都不好,莫要顾此失彼,也不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时候万一又培养出一个一手遮天的连丞相怎么办……陛下批折子别总是乱扔,这些东西叫旁人看了都不好,晚上记得加衣裳,现在已经不是盛夏,夜里头有些凉气儿了,吹坏了身子,再怎么发脾气,那些老骨头的御医也折腾不好您,是不是……”
赵黎听他唠唠叨叨,喉头滚动了两下,似乎有些干涩,眼眶也酸起来,半响终于开口道:“说完了?”
连赫道:“微臣的话说完了,让陛下听唠叨了。”
“那就滚。”
“是。”
连赫再拜一下,慢慢退了出去,他刚一退出大殿,顿时听见里面砸东西的声音,宫人惊恐的声音,乱七八糟的。
连赫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皇上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脾气仍然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