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尽。等他消灭了公孙瓒,袁绍就拥有冀州,青州,幽州,加上并州无枭雄,也是他的囊中物。袁绍想要挥师西征,趟过司州直取三辅,简直易如反掌。我与袁绍相比起来,袁家四世三公,世代汉臣,我呢?一个出身贫寒还做过那么多大逆不道事情的小人物,钟繇来请你做说客,抬出天子令你尽忠,我能理解,可我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不去请袁绍来救驾?难道只因为我在益州距离关中最近吗?恐怕未必。”
蔡邕终究不是一个擅长尔虞我诈的人,他是大汉的臣子,却不代表他是一个出sè的政治家。
郭嘉的问题,他答不上来,为什么钟繇跑来益州专mén说服他,为什么不去说服袁绍?为什么钟繇说天子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郭嘉身上?
“讨袁檄文,蔡公你听过吧?”
在蔡邕垂首沉思时,郭嘉淡淡地问道。
蔡邕神sè一震,抬起头难以置信地说道:“难道都是真的?”
诸侯之间的征伐,不是想打就打,不是无缘无故就能开战的。
公孙瓒与袁绍开战,借口是公孙越之死,而后还要摆出大义,发布了讨袁檄文,列举袁绍数项罪名,其中就有袁绍意yù另立新帝,目无天子sī自任命官吏,讨董联盟无功而返是袁绍无心解救天子,等等罪名。
袁绍yù剿灭公孙瓒也要有借口,公孙瓒杀了刘虞,就是袁绍的大义。
郭嘉之前打荆州,因为荆州名义上还是无主之地,后来刘表正式提领荆州,郭嘉想打,也要找个能让人信服的借口,所谓义兵王,若不沾大义,那是自取灭亡,袁术打刘表,一声不吭就打,打曹cào,也什么理由都没有,结果如何?纵然这不是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但就算袁术打赢了又如何?人心背向,迟早必亡。
现在的郭嘉也可以反过来给自己找借口,高举义旗,刘焉称帝之心昭然若揭,郭嘉杀他,谁敢给刘焉叫屈?谁叫屈谁就是刘焉一党,也就是附和刘焉叛逆之徒。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大义,如果连一点儿大义都没有,别说发展,能固守住成果就不错了,曹cào挟天子令诸侯,是一份大义,刘备说他有天子血诏,也是一份大义,孙权骂曹cào是汉贼,没什么底气,但至少不是无的放矢,他们各持己见,各执一词,摆在天下人眼前的是选择,而不是彻彻底底的大是大非,就好比袁术伐刘表,无论袁术用什么名义,都不可能得到旁人认可,因为刘表本身没有授柄于人,所行之道也是大仁大义。
“蔡公,袁绍是不是真的想要另立新帝,我不做猜测,可如果天子连袁绍都信不过,天下还有扶汉的诸侯吗?假如今天我攻入长安,救了天子,你认为,袁绍会认同我的行为吗?我就是当着袁绍的面向天子俯首称臣,袁绍也一样会认为我是在挟持天子为什么?因为天下必须有汉贼,有了汉贼,他袁绍才能号令天下士族为他打江山名为扶汉,实为篡汉”
郭嘉话音不重,也没有bō动,完全是一副淡淡的口wěn在叙述,可蔡邕听得面sè惨白,心神俱震。
“奉孝,难道就没有回转余地?”蔡邕一副痛心疾首之sè,大汉必亡这种趋势,是他难以接受的。
郭嘉轻轻点了点头,让蔡邕眼中lù出希冀之光。
“当今局势是枭雄并起,倘若枭雄能结束诸侯割据的局面,而后尊奉汉室,还政于天子,jiāo出兵权,那大汉,还有希望,若有人能做到这些事,那他就是英雄。”
枭雄是贬义,英雄才是褒义。
郭嘉说的是实话,如果历史上的曹cào不是借着汉室大纛在打江山的话,曹cào也不会沦落到与王莽并列的cào莽一流。枭雄英雄就是一念之间,曹cào有机会当英雄,但他还是选择了当枭雄,换了郭嘉是曹cào,也不会选择当英雄,哪怕身后会招致无数骂名。
“奉孝,难道你就不能做这千古英雄?”蔡邕bī视郭嘉,苍老的面上带着几分恳求之sè。
长叹一声,郭嘉目光移开,轻声道:“蔡公,非我不愿,而是不能。如今益州在我治下,无论官场还是民风,都已焕然一新,我率军入关中,救了天子,就算关东诸侯不来讨伐我,之后我尊奉天子,你想一想,会出现什么局面?长安朝廷中的文武百官,他们要chā手政事,我该如何?我开科举,他们要重行举孝廉茂才,别说难得稳定下来的局面没有外敌来犯,光是与他们这些士族官僚周旋,就是一场生死存亡的博弈。”
以蔡邕的眼光,这种形势还是能够看清楚的,郭嘉开科举,手下官僚各司其职,互相没有联系,而长安朝廷的文武百官,却官官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举孝廉提拔起来的官员带着明显的势力烙印,巨大的政治集团也是如此形成的,袁绍崛起,得益于四世三公经营的mén阀势力。
士族结党营sī,郭嘉要真的救天子后jiāo权给天子,别说横扫天下匡扶汉室了,能不能自保都是问题。
蔡邕黯然不语,郭嘉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妄言,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理由能够说服郭嘉做一个英雄,做一个在日后史书上名流千古的忠臣。
识时务者为俊杰,尽管这句话经常成为投降派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对于现在的郭嘉而言,他看清了局势,才能在正确的道路上走下去。
逞一时英雄却自取灭亡,那就是愚昧。
汉室,有救,但郭嘉想救也不能救,因为希望葬送汉室的枭雄不会给他机会救。
谁能救汉室?一统河北后的袁绍,称霸中原的曹cào,都可以,但他们会不会这么做?历史上的他们都没有,现在,郭嘉确信,他们还是不会。
“蔡公,刚才我说的都是我不能救天子的理由,现在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能打败李傕郭汜,但也不会出兵,原因很简单,益州百姓难得过上了安稳日子,益州府库中的钱粮也积累了一些,我不能仓促用兵,把这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消耗一空,再次加重百姓的负担,我承认我是一个假仁假义的小人,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也是利用他们给我储备军需,但我一点儿也不惭愧,比起那些搜刮民脂民膏还自诩君子的枭雄,我何愧之有?”
郭嘉端起杯子神sè自若地喝水,蔡邕失魂落魄地一叹,起身朝郭嘉颓然地问道:“奉孝,老夫只想听你最后一句话,若真有一**能做英雄,你会不会去做?”
这句话问的简单,但蔡邕的潜台词郭嘉明白,也就是郭嘉能够自保,也能匡扶汉室,并且实现理想,那个时候,他会不会让天下继续姓刘?
郭嘉淡淡道:“蔡公,你我不妨拭目以待,这汉室江山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倘若汉室真的绝境逢生,我又何苦与天下大义相抗?”
要真能还天下太平,让百姓过上安乐的日子,郭嘉也没必要逆势而为,但是这两个条件,都很难达成,一要结束诸侯割据,二还要让百姓安居乐业,纵观天下枭雄,能做到这两点的人,屈指可数。
最终,蔡邕不但没能说服郭嘉,甚至连自己都开始动摇,钟繇就算有天子密诏请郭嘉前去勤王,也没用。
送走蔡邕后,郭嘉来到蔡琰的房间,推mén而入,蔡琰正坐在chuáng边怔怔出神,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夫君,我爹他说什么了?”
郭嘉走到身边时,蔡琰才恍若惊醒一般,慌张急迫地催问道,从她一脸惊sè就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她怕的,无非就是郭嘉被蔡邕jī怒,挥起屠刀罢了。
“我把他劝走了。”
郭嘉抬起手拭去她的泪痕,蔡琰表情惊愕,反问:“夫君不是逗妾身开心的吧?我爹那么固执的人都会被夫君劝服?”
“你不相信我?你爹也是人,也有思想,跟他讲道理,难道他会不听?下一次他要见我,你也不用拦着,他充其量也就是骂我luàn臣贼子,骂我是大汉逆贼,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这两年和他相处下来,虽然我和他关系说不上融洽,至少坐下来讲道理还是能心平气和的,我现在是益州牧,名义上,也是汉臣,只要不是我亲手葬送大汉,他就不会对我有意见。懂了吗?”
蔡琰放下心来,又觉脸sè难看,垂下脑袋拿起手绢擦拭脸上的泪痕,还一边推着郭嘉不要朝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