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和沈默吵架后,夏晓薇和林涛也来到寨子门口那家枪手部落客栈。林涛很快就弄清了沈默也住在那里。夏晓薇一心想避开沈默,便带着林涛离开了。后来,他们在寨子里随便住到一户苗民家里。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几乎家家都能留宿客人,价格也很便宜。早晨就在主人家搭伙吃了早餐,主人去忙自己的事情,夏晓薇和林涛就开始在寨子里转了起来。幸好林涛能说苗语,交流起来没什么困难。夏晓薇采取了在贵阳西湖巷寻找吴伯寅时用过的办法,不漏掉一家一户,每一座吊脚楼都要进出看一看,问一问。只是一路走来,却很少遇到成年人。仿佛寨子里只有小孩儿和狗,还有清风。
“有人吗?”林涛用苗语喊道。
刚才洗头的那个小姑娘走出来:“什么事?”
“我是从县城里来的,来找亲戚。你知道易明爷爷家在哪儿吗?”
“不晓得。”小姑娘摇头。
“那,阿雅奶奶呢?”
“不晓得。”小姑娘还是摇头。
林涛转身对夏晓薇说:“姐,把照片给我。”
夏晓薇从随身携带的坤包里取出那张老照片,离开贵阳这后,这张照片一直是夏晓薇保管着。
林涛举着照片给那姑娘看,并指着照片上的阿雅说:“这是阿雅奶奶年轻时的照片。”
“这张照片我见过!”小姑娘说。
“你见过?在哪里?”林涛兴奋地几乎跳起来。
“在上面寨子易昆爷家里。”
“你能带我们过去吗?”林涛的眼里放着光。
小姑娘想了想:“那你等一会儿,我添上猪潲。”说完转身去忙了。
林涛兴奋地把刚才小姑娘的一番话说给夏晓薇。
不大一会儿,小姑娘就出来了。浑身上下焕然一新。银的项圈,银的手镯。上身穿一件滚边左衽青布衣,下身围苗王方印图形的三角裙,脚下是一双新草鞋。看起来格外鲜亮。
夏晓薇怀疑小姑娘是不是真的去添猪潲了。
小姑娘对林涛莞尔一笑:“走吧!”
在小姑娘的带领下,夏晓薇和林涛踏上一条蜿蜒的小路,迤逦而上。
“这里的树似乎比别处都茂盛。”路上,夏晓薇随口说道。
“岜沙人把树木当神祭拜。人死之后不立墓碑,也没有墓冢,就在墓穴上面植一棵树。‘人来源于自然,归于自然;生不带来一根丝,死不带走一寸木。’—这是岜沙人的信仰。岜沙人从不滥伐树木,村民们缺油缺盐,只是上山修剪杈枝或砍些枯树,肩挑徒步到县城去零售。听我爸爸讲,岜沙人有过唯一的一次砍树行动,那是1976年máo • zhǔ • xí逝世,北京修建máo • zhǔ • xí纪念堂时,岜沙人毅然决定将寨前小山头一棵直径一米多的千年香樟树敬献给máo • zhǔ • xí。那棵树被全寨视为林中大神。樟树出寨时,全寨老少都聚集到公路两边夹道目送,一直到尘灰落定。为了纪念那棵香樟树,岜沙人在那棵树生长的地方建造了一座八角亭作为纪念。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林涛很庆幸自己还没有忘掉爸爸讲的故事,心中暗自得意。
听了林涛这番话,夏晓薇的心情却变得异常沉重。身边经过的每一棵树上,也许都依附着一个灵魂。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怦然心动的事情?
“看到那座房子没有?”小姑娘突然停下脚步,手指着远方。
远处的山坡上,一座吊脚楼在树林间隐约可见。那座楼很特别,外观上和其他人家并没有多少差别,奇怪的是却修建在那么高的地方,远离村寨,孤零零的。
“那就是易昆爷的家。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我该回家了。”小姑娘说。
“谢谢你!”林涛说。
“我叫月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小姑娘看着林涛。
“月亮!这名字真美。我叫林涛。”
“林涛!我记下了。我喜欢你,你回来时再来找我好吗?”月亮说着,不等林涛回答,就踮起脚尖,“啪”地在林涛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笑着跑掉了。
月亮的举动让夏晓薇惊讶不已。不禁说道:“哇塞!这里的小姑娘好开放哟!”
林涛不好意思地用手掌擦了擦月亮亲吻过的地方,笑了笑说:“这里的习俗很独特,男女之间谈恋爱是很开放的,自己家女孩儿的男朋友越多,父母会越开心,表明自己的孩子长得可爱!”
“这女孩儿不错哦!你追不追?”夏晓薇和林涛开着玩笑。
“姐,你说什么呢?”林涛的脸居然红了。
林涛的样子让夏晓薇忍俊不禁,她笑着说:“嘻嘻,真没想到你也会脸红!”
自从昨晚和沈默吵架后,夏晓薇一直不开心,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弄得林涛手足无措。现在突然看到夏晓薇笑了,林涛也高兴起来,忘形地看着夏晓薇,自言自语地说:“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夏晓薇笑着笑着,忽然发现林涛的眼神不大对,便嗔怪道:“你个小屁孩儿!干什么呢?”
“没,没干啥。”林涛挠了挠头,笑着支吾道。
夏晓薇和林涛沿着山路又走了大约半小时,终于走到那座吊脚楼前。这座吊脚楼和其他人家一样,有上下两层,底层是猪马圈,上层住人。圈里的一头大白猪带着三个小猪崽儿,不停地哼哼着。
“有人没有?”林涛扯开嗓子高喊。喊了三五声,总是不见有人答应。
这时,一个老者从旁边的山路上走下来,肩上背着一捆干柴,全是一些枯萎的树枝。
“老人家,你有没有看到这家人?”林涛赶紧跑上前去问。
老人停下脚步,看了看林涛说:“你是问易家公?”
林涛点点头。
老人往山上一指,说:“给易家奶上坟去了!今天是易家奶的忌日。唉,可怜啊!”老人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
“老人家,您能给我说说他家出了什么事吗?我爷爷和易家公是伙计俩,是我爷爷让我来看看他们家。”林涛信口雌黄。
那老者显然相信了林涛的话,索性把肩上的柴放下,就势坐在路边草丛上。从腰间取下一根竹筒做的水烟袋,不紧不慢地点上火,咕噜咕噜地吸了两口,才慢慢说道:“他们家本来有一个娃崽,很好的一个娃崽,叫易龙。几年前,几年了?我还真记不清楚了,大概不是三年就是四年。为了一个叫阿金的姑娘,龙崽打杀一个同寨子的年轻人。据说那个娃崽糟蹋了阿金姑娘。龙崽一时性起,就拿火枪把那个孬崽给崩了!然后就带着阿金姑娘逃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去年的今天,易家奶盼儿子没盼来,一撒手就走了。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