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冲冲地直奔夫人囊占的房间。“夫人,夫人!你快来看!我得了一样宝贝!”宫里雁边走边喊。他手里托着那只铜砣径直闯进囊占的房间。进门之后,便闻到一股异香,囊占的房间里经常会有各种异香。调香本是囊占喜好,宫里雁已经习惯了囊占屋里时常变幻的香味。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女儿疆提也在。疆提是宫里雁原配夫人所生,刚刚十二岁。夫人囊占和女儿疆提二人正在用几枚铜钱推演“火珠林”,这是中国唐末宋初流传下来的一种神秘的占卜术,据说为陈抟老祖的师傅麻衣道者所创。
“夫人!”宫里雁叫道。
“父亲!”疆提连忙起身。
“是土司大人回来了!请稍候,等我们演完这一课。”囊占头也没抬,只是带着玩笑的语气招呼道。
宫里雁原配夫人早亡,娶囊占为继室。囊占是缅甸木邦土司罕底莽的女儿,饶有姿色,且温婉可人。非但对宫里雁体贴入微,更难得的是,和宫里雁与前妻的女儿疆提相处得如水XX融一般。所以,宫里雁对其宠爱有加。这宫里雁虽然是一介莽夫,shā • rén不眨眼,但对自己的妻儿却是格外疼爱。见囊占这样说,那宫里雁便真的坐在一旁候着。
不一会儿,囊占演完了卦课,起身走到宫里雁身边说:“你今天又shā • rén了吧?一进屋就带着一股血腥味。”
“父亲,母亲,孩儿告退了。”疆提给宫里雁和囊占行鞠躬礼。疆提对囊占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继母非常恭敬。
“女儿,不要走。和你母亲一块儿看看父亲得了什么宝贝!”宫里雁叫住疆提。
“是啊,不要走。咱们一块儿看看。”囊占也招呼疆提道。
见父母都要自己留下,疆提便走到宫里雁身边。
宫里雁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一左一右地偎依在自己身旁,心里很是舒服。他得意地用左手举起那只铜砣说道:“好好看着,千万别眨眼睛!”宫里雁旋下兽钮,放入太极玦,将兽钮扣在铜砣底部,轻轻地旋转。当那朵莲花绽开的时候,花蕊处的钻石璀璨夺目。那颗钻石实在是太大、太美了!
宫里雁从花蕊处取下钻石递给囊占,说:“夫人,好好看看。”
囊占接过钻石,仔细端详。果然是稀世珍宝。但她只是漠然说道:“为了这个东西,又有多少人死在你的刀下?”
“实话告诉夫人,这东西是茂隆银厂吴尚贤从一个印度人手中买的。吴尚贤已经死在昆明大狱中了,银矿、家产全被那些矿工和家人抢光了。我不拿来,还不一样便宜了那群蠢货!这东西要是落到那群猪猡手里才真是糟蹋了。”宫里雁说。
囊占也笑了笑说:“强盗总有强盗的逻辑。不过,东西真是好东西。”
“我打算把它镶嵌在我的马鞍上,夫人觉得如何?”宫里雁问。
“平日里还不是你想咋样就咋样?现在又来问我做什么?懒得理会你这些闲事。”虽然是埋怨的话语,但从囊占嘴里说出来,却是七分柔情三分娇嗔,别有一番韵味。
宫里雁哈哈一笑,随手将那只绽放成莲花状的铜砣递给疆提,“这个给你当玩意儿吧!那个商人真是个笨蛋,这么好的钻石,居然弄了这么一个破玩意儿来配它!”
疆提接过铜砣,照着父亲刚才的方法旋转接在底部的兽钮,莲花渐渐合拢。
“小心!别弄坏了玉—那是钥匙。”宫里雁提醒道。
疆提轻轻旋下兽钮,小心地取出一黑一白两只玉蝌蚪,再将兽钮安置在顶部。
合拢后的铜砣和一般的秤砣毫无二致,平淡无奇。
疆提心里并不认同父亲的观点,她反而觉得设计这个铜砣的人匠心独具。单看这样一只铜砣,谁能想到里面会藏有珍宝呢?对一个商人而言,秤砣是常用之物,更不会引起人们过多的猜想。谁能说这不是一个保护宝物的好方法呢?可叹那个叫吴尚贤的商人,空有如此聪明,却还是没能保护住这件东西。
宫里雁曾经用了五年时间收集到六件稀世珍宝,现在连同梵天之眼在内终于凑足了七件。他请工匠将七件宝物按北斗七星的形状依次镶嵌在一件虎皮马鞍上,号为七宝鞍。
三个月之后,七宝鞍完成。宫里雁在自己的城堡里举行了盛大的典礼。初升的太阳照耀着美丽的伊洛瓦底江,江水湍急地打着旋,暗流汹涌。
宫里雁的城堡依山临水,威武的哨兵仿佛是山上的雕像。
低沉而响亮的法螺从城堡的各个角落里不时地传出,在山间回响……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没有等李畋把整个故事讲完,天色已经黑了。
不知不觉中,李畋和高志华牧师已经在柏格理墓前坐了整整一天。
高志华牧师仰望天空。
风淡云轻,一弯新月挂在深邃的星空。
李畋环视周围。
四野静谧,远处起伏的山峦在黑黢黢的夜色里隐隐约约,夜风吹过,树叶和草丛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高志华牧师起身:“走吧!先回教会。吃过晚饭你再讲给我听,这是我听到的最精彩的故事。讲不完我是不放你走的。”
“哈哈……”李畋笑道,“更精彩的还在后面。走,先去吃饭。”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曲曲折折的小径上,一路说笑,不多一会儿,就看到远处教会院落里的灯光。空气中飘荡着山下传来的烤土豆的香味。二人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突然,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窜出一个黑影,直奔高志华牧师和李畋而来。
“什么人?”高志华牧师喝问。
“牧师,是我。我是阿月!”黑影答道。
那声音很特别,是阿月。
高志华牧师定下心来:“阿月,你来干什么?”
阿月跑到近前,喘息:“牧师,有人进了教会!”
“有人进教会你慌什么?”高志华牧师问。
“是土……匪,秃顶黑獐!”阿月说。
秃顶黑獐是威宁一带有名的土匪头子,本名章玉木。章家原本家世清白,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那章玉木十五岁那年,自己在地里干活。那片地的地头接着一条大路。有一个外乡人从路上经过,章玉木对那外乡人的一双靴子发生了兴趣。居然一声不响地走到那外乡人身后,抡起锄头,一下打得外乡人脑袋开花。然后,脱下那双靴子套在自己脚下。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此后,乡亲邻里都对章玉木敬若鬼神,不敢招惹。都说那章玉木是天生的匪种,shā • rén不眨眼。十乡八里的恶棍闻名来投,三年之后,章玉木带领一帮喽罗啸聚山林,平日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只因生得獐头鼠目,顶上寸草不生,且又肤色黧黑。故而得一雅号—秃顶黑獐。这秃顶黑獐虽然作恶多端,但因石门坎的苗民几近赤贫,所以秃顶黑獐倒是很少来此为祸。
“秃顶黑獐进教会干什么?他要放下屠刀吗?”高志华牧师笑了。
“很多人,凶神恶煞似的。您还是避一避吧!”阿月很担心。
李畋向山下望去。
山下,一点亮光,两点亮光,三五点亮光……无数点亮光—那是火把。土匪仿佛蓦然从野地里长出来似的。亮光沿着上山的方向汇集,嘈杂的嘶喊声隐约可闻。
“牧师,你带李先生跑吧!”阿月说。
“跑?往哪儿跑?这里是我的教区,山下有我的教民。我必须下山,不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牧师!你疯了?”李畋插言。
“李先生,我是一名牧师。从我选择这一职业的那一刻起,我就把自己的生命许给了主。这是我的使命。我想,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只是现在情况不明,你先不要下山,你跟阿月他们走!”
山下的亮光在往山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