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一抵达异邦,很快便融入当地社会,乐不思蜀者也大有人在。
便乐得在一旁壁上观,笑品众生态。忽然发觉如此轻松的心情前所未有,仿佛又退回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并不介意被人指面冷心狠,道是无情却有情,只须有心人明白即可。
既下定决心另寻新生,自没有必要日日悲戚,缅怀过往。
至休息厅内买杯咖啡,却意外看到电视屏幕上记者正对方伊扬进行采访。
“方先生,最近在地产界有很多关于房地产业要进入政策性“冬天”等等的言论,能否就此谈谈天翼近日在房地产投资方面的一系列举措?”
记者问得刁钻,但丝毫难不倒方伊扬,“托尔斯泰曾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话反过来用在地产界也很准确,成功的地产企业都差不多,不成功的地产企业各有各的原因。而天翼,自然要争做前者。大家说对不对?”对着镜头,他自在恬然,精辟独到的分析,竟似随手拈来,却语惊四座。
接下来又有别的媒体记者凑上来提问,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只是痴痴地望着方伊扬的音容,像是要把他此刻的形貌刻入心中。忽然有个人影晃过,在方伊扬耳边低语几句。
方伊扬动容,不顾在座的各大媒体,猛然起身,突兀地向在座众人宣布,“女士们、先生们,实在对不起各位,我要去机场送一位重要客人,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请向天翼执行副总裁廖先生提问。”
台下一片骚动,众媒体窃窃私语,蠢蠢欲动。天翼的副总裁拿过话筒,及时控制住场面。
摄像机镜头却还随着方伊扬移动,任谁也知,他才是天翼的灵魂和领军人物。
方伊扬在随从的护卫下,躲闪着镜头。忽然又欺过来,对着镜头说,“安安,别走,我马上到!”说完便消失在人群中。
我震撼,方才只顾着瞧他,半点未联想到自己可能便是他口中那位“重要客人”。乍闻自己的名字,只觉双足动弹不得。
看看腕表,距飞机起飞还有四十七分整。
双颊火热,手足却是冰凉。
无心去想见面的情形和作为,只是在候机大厅入口处静等。
至少此刻,他还是我的丈夫,不是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在等待中由炙热而变冷。
四十七分钟过去,方伊扬依旧没到。
错过了登机时间,我索性继续等。一小时,两小时……四个小时过去,仍旧音讯全无。
最终是文森气喘吁吁地跑来,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他没出事吧?”
文森喘口粗气,才答,“方先生没事,只是……家中出了些状况……”
我松口气,浅笑微漾,“那就好。你......替我好好照顾他。”转身向内走去。
“您请留步!”文森唤我。“既然已经错过了航班,为何不多留几日?”
笑,“我已另购机票,取道香港再飞伦敦。毋需为我担心。”
既然迟早要走,还是果断决绝些好。
生亦相隔,至死方聚,亘古以来不断上演的戏码。我与方伊扬何其有幸,被上天选中分饰两角,演绎恩怨纠缠中的爱恨情仇。时间和空间是客观的两大阻滞,就看彼此的爱情能否在多方夹击下劫后余生,另有复燃的希望。
罢,罢,罢,便此离去,一切顺其自然。
心中喃喃念着他以前对我说过的话,“记住,只要你心中有我,我便从未远离你左右。”
事实的确如此。
我抵达伦敦的时候,正是伦敦一年中最热的几日。但毕竟是海洋性气候,到得傍晚便凉风习习,甚是舒爽。
安顿下来后,凭纽约大学金教授的推荐信,在他的朋友罗爱芬女士的帮助下,我开始按程序申请报考牛津大学的硕士研究生。
“安安,你做好心理准备。牛津对首相的儿子尚关闭大门。”
我点头,爱芬女士对我帮助甚巨,没有伊整个过程不会如此顺利。
填过无数表格,面试数次后,我终于在半年以后如愿以偿地拿到牛津爱克赛特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攻读英国文学专业。
牛津大学城距伦敦约60公里远。一出火车站,就看到路旁一排上个世纪初那种大鼻子出租汽车在排队等待旅客。出租司机颇具英国男子绅士之风,为我打开车门。告诉他我的目的地后,便向车窗外望去。街上处处古树参天,楼房教堂和石砌高墙掩映其中,所有的一切古意盎然中又不失现代气息,让人感受到其浓厚的文化底蕴,却不掩时代赋予的活力。
学习是紧张的。同学中不乏来自哈佛、耶鲁或者斯坦福的高材生,很多人以前曾是不同领域,不同行业的佼佼者。呵,以牛津8个世纪以来培养的优秀人才论,没准我的校友里还能再出几个英国首相。
我置身其中,却如鱼得水。平生第一次,我不再优秀,不再拔尖。只是同学眼中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沉默的中国同学。
这种感觉真好。
每天都如上紧发条的闹钟,生活作息极有规律。几乎日日晚间作paper到凌晨时分,终熬不住病倒。是重感冒,便只得在宿舍静养。
同学凯伦来看我,以美式的幽默告诉我,“你其实是累的。知道吗,全班百多号人几乎每个人来到牛津都被累倒过一次。”
我微笑,感谢她送来的各科笔记。又大口吞下药剂师开的药丸,祈祷自己早点康复,赶上课业。
新的生活一切皆顺。只是记忆不肯妥协,越是想遗忘越牢不可抛。还是会想起方伊扬。也许老天注定我与他天各一方,心心念念俱是对方,却永不得相聚。
便不再强求,顺其自然。
有许多次,在校园或在街道上,我以为见到了他,追上去,却发现是陌生人。
只是感觉他从未离开过我。
在伦敦安顿下来后,我曾给了文森联系地址和电话。只是离婚协议书一直未曾寄来。
便也不催。方伊扬做事一向如此,相信他这么做必有其理由。
转眼已到四月天,想那故土已是莺飞草长,处处芳菲了吧。
这天我意外地见到文森。“嗨!”
文森侧过身来,我却躲开。于是他笑了,“本想入乡随俗,看来您尚未习惯西方吻面礼。”
我亦笑,知他另有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