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反正要走了,又何必拂他的意。再者,我已没有什么好失去。
卓凡安顿好逸夫后出来,“我们去外面谈谈。”他指着医院外的草坪。
我默默地随他出去。
“安安,你与方伊扬,真要如此收场?”
“谢谢关心。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
“不,我总要替伊莲为你们做些什么。”
我笑了,“你终于明白自己的心事。”
卓凡有些脸红,“安安,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你是何时知道的?”
不禁揶揄他,“只比你自己略早。”
他叹口气,“你可会怪我?伊莲做过那么多错事,而我却爱上她。”
“她是有错,但对你却始终一心一意,无可指摘。换了是我,也会被感动。”
“你知道我对你一向……现在心里真是乱得很。”他坦言。
“成人世界就是如此,一切混沌不清。顺其自然就好。”我劝他。
“不说这些。安安,你可否再等几日?我去说服大哥。”见我沉默,又说,“或者留下地址,到时方便让大哥找你。”
“结果不会有丝毫改变。还是不要去为难伊扬了。”
“我自伊莲那里听得些端倪,应该能帮助大哥打开心结。”卓凡说,见我关注,又接着道,“在他们兄妹儿时曾遭逢绑架。绑匪的目标是大哥,却扑空,后错绑了伊莲。那几日里,伊莲曾……回来后性格大变。大哥因此始终心中有愧,所以才会无条件一直站在伊莲这边。”
“我约略听说过这件事。”方伊扬与我之间没有秘密。他是那种将家人摆在第一的人,又始终觉得心中愧对妹妹,所以才会诸般纵容。“你这是害了她。”我曾对他说,他苦笑,“我知道,但为时已晚。”此次方伊莲以自己的性命相逼,促我离开,除拉回卓凡外,也有警告方伊扬的意味。
若两人勉强在一起,始终不会心安,所以我放手,予他也予自己自由。
卓凡的话拉回我的思绪,“你不知道,当年绑匪的目标原是方家矜贵的大少爷,寻人不果之际,他们的谈话让伊莲听闻。她愤愤不平自己没有大哥重要,于是故意走出来让绑匪发现。”
我惊愕,感到匪夷所思,“她真的这样做?”
卓凡点头,“伊莲她……性子刚烈。”随着感情的变化,他话中已带丝辩解的意味。
我轻声道,“你……打算告诉伊扬这件事?”
“对。伊莲已错得太多,我希望这次可帮到你们。”
我沉默,提起箱子,卓凡错愕,“一切有挽回的希望,你为何急着要走?”
笑,“我知你苦心。但凡事别想得太容易。”也许伊扬他早就知道了也说不定。唉,就算此时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呢?他始终放不下自己的妹妹。
卓凡略思忖,又笃定地开口,“我会告诉他今后真心待伊莲,让他放心离去。”
“或许吧。”看看表,“我该走了,再见。”
无视卓凡的挽留,我坐上计程车,绝尘而去。
卓凡并不真正了解方伊扬。
方伊莲是否自作孽放在一边,他已决定了要将所有罪孽扛上身,便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飞机起飞,我在座位上戴起耳机看旧片,满面热泪。
“Istillloveyoumoreandmore……foreachday……”片子结尾,卡萨布兰卡的经典旋律再度响起,里夫望着远去的爱人,心中百味杂陈。面对盖世太保的枪口,漫不经心地微笑着。危机解除后,他向着城中走去,神色如常,刚毅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所有的情感,皆被深深埋在心底。他仍是那个坚强勇敢,潇洒不羁的里夫,永远是。
当年此片公映后,亨利弗鲍嘉充满男子气概的形象惹得多少女人为之心仪。我突然觉得骄傲,因为伊扬丝毫不逊给他。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拿着一方白色棉质手帕,银质袖扣似曾相识。
我带着未干的泪水转过头去,是罗威廉。
“哈啰!”他打招呼,一迳伸着手臂,直至我回神接过。
“威廉,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方要我来的。”他温柔地望着我。“他说你可能会需要人陪。”
我心情起伏,一阵痛楚后,隐隐被甜蜜包裹,接着是下一波苦楚……
方伊扬,卓凡的劝说失败了吗?抑或更加促使你下决心这样做?我承认有些失落,未料到你这么快就急于将我推出去。
喉头一阵哽咽,我极力控制住,低声问威廉,“他还说些什么?”
罗威廉自身后拿出一本书来递给我,“方让我给你这个。”
我接过,是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书中夹有书签,翻开正是最后一页,郝斯嘉的名言赫然其上,“不管怎么样,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
我突然笑了,感到被安慰。
是呀,没什么好失去的。
这世上没人比他更爱我,亦没人比我更爱他。许多人终其一生不曾拥有片刻,甚至于无法想象的爱情,将永远存在于我们之间。该知足了。
人间自有痴情司,掌管人世间爱恨情愁。这一段情司,有缘无份,注定以此方式终老。
后记
(八年后……)
“安安,安安……”
梦中听到有人唤我,醒来却是床头电话在响。拿起来,正是威廉。
“嗨,我的新娘,睡得可好?”
笑,“威廉,你对我忒地没有信心。或许我该考虑学茱丽亚诺伯茨般逃婚。”
“我可不怕,早已做好追妻准备。”他在那端半真半假地说。
我感到温馨,直到威廉听多了那帮损友们关于结婚恐惧症的说法,由此惴惴。“不跟你说了,玛莉待会偕化妆师一起来,我该准备了。”
“等等,安安。”威廉忽然严肃,“有件事我必须坦白……半月前我给方发了请柬。”
我沉默许久,才轻声说,“威廉,你真傻。你要效仿梁思成,我自问却无林徽音的胸襟。”
“我只是不想你有任何遗憾。”他小心翼翼。
我笑,“所以予我再次选择的机会?”
“安安?!”他在那厢开始磨牙。
我的笑容更加明快,“所以说,始作俑者必自弃。”
又聊了会儿,放下电话。
在穿衣镜中打量自己,晨起的我脸色如常,无甚新嫁娘的兴奋红晕。
也难怪,芳龄三十有六,早已不复小女儿情态。
回思八年来,我到过南极不毛之地,终日与憨态可掬的企鹅为伍,又远赴黑非洲,与其他志愿者一起扶贫济弱,还游历了大半个地球,实现了多年的夙愿。最终我回到伦敦,这座除了故土外最喜欢的城市,这里有威廉和朋友们等着我,给我家的感觉。
女人到了一定年龄总有想建立家庭的梦想,而威廉,则是我的最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