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林姜来说,皇甫京城这只猫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原本自己并不是它最喜欢的主人,大约是因为自己身上总萦绕着一丝药草气息,所以它并不怎么主动贴乎。
然而自打林姜手起刀落把它骟掉之后,都都反而变得很粘林姜。
哪怕把它关在外间,只要开一点门缝,它也要钻进来跟林姜靠在一起,热乎乎的小身躯尽量贴着林姜,然后才安心闭上眼睡去。
林姜心想:这大概就是畸形的爱吧。
好在都都是只宅猫,自从绝育后更不爱出门,只在三间屋里活动,极少去院子里上墙爬屋。
故而连爪子都不脏,跳上床也没什么关系。
林姜也从系统里给它买了内外驱虫药,将它整的干干净净。说来,林姜为自己从系统买的药,都不如给猫买的多。
只是皇甫猫猫绝育后越发丰满起来,虽然它跳上床都小心避开从来不踩踏林姜,但只它跳上来的那种余震,就足够让林姜清醒过来了。
睁开眼,看到一张硕大圆盘似的猫脸,林姜就笑了,伸手把它抱在怀里。
猫咪这种动物可爱在,它本身没有任何味道,像是一团干净的棉布。
“姑娘要喝点甜汤或是牛ru粥吗?昨儿喝了酒,姑娘可有头疼?”宝石听见里面的动静,就走进来轻声问道。
林姜摇头,准备在难得的休沐日赖赖床。
要睡回笼觉前先问宝石:“家里有什么事儿吗?”
宝石回道:“是有一件事,荣国府琏二奶奶打发人送了园子里的新果子来,顺便带了个信儿,说是王大人到京城了。”
林姜睁开了眼。
她的目光在帐子上流连了一会儿,也就轻轻一笑:“男人之间的战斗,就让他们自己去打吧。”
王子腾可能会给林如海挑刺儿,可能会给卫刃在京营中添麻烦,但他的手,是伸不到太医院去的。
或者说,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动摇林姜在太医院的根基。
所以这注定了是男人们之间的争锋,论文林家有林如海,论武,卫刃也可以挑王子腾。
她就不操心了,顶多打打辅助。
“我再睡会儿。”林姜把猫也塞进被子里,准备一起睡个回笼觉。
宝石也就退出去,轻轻关上了门:姑娘难得的休息不想起床,就好好歇歇吧。
而屋里,林姜翻个身,并没有直接睡觉,而是先进系统。
既然是多事之秋,多点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正好也有段时日没有去第六层商店开盲盒了,今日就去消费一把快乐一下,最好还能蹦出点出其不意的东西。
毕竟她个人版的第五层商店,是古代世界的标配。
而像她之前抽到的别的世界系统商店货物,感觉都是用好了能起到出其不意效果的商品。
林姜直接就去开钻石星芒盲盒。
五百声望值一次,饶是现在的林姜声望值的存量颇丰,每次抽取也都要心疼一下。
在意识里,她伸手摘下一枚枚星辰。
总共摘了五颗,结算了两千五百点声望值后,林姜就一口气把这五颗钻石盲盒都开了出来。
其中有一个,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朵神奇的花:“作为江湖上最出名最神秘的神医,天封的内力深不可测,北打少林南踢武当。江湖传言,他的内力并非是刻苦修习,而是他炼制出了增加内力的丸药。于是在他去世后,他留下的遗泽成为了onepiece,让无数江湖豪杰趋之若鹜。”
“其实,天封只是种出了一种花。”
林姜无语地看着这个混杂了武侠和海贼王的中二设定。她已经发现了,系统里的商品备注各异,有的是言简意赅直接点明功效,有的则给你来一段花里胡哨似是而非的话。
林姜还要专门去客服那里再鉴定一下这朵花的真实功效。
为此还要付出05个声望值。
而系统vip客服见她对05个声望值,都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给她朗诵鉴定报告的时候,话音里不由带了哽咽:这实在也太能省了。
经过系统商店官方鉴定,林姜确认了这朵花的效果确实不错,可以凝实内力,尤其是阳性的内力。
就这样小小一朵花,顶的上十年苦修的内息。
这一晚卫刃回家的时候,就见林姜端上一道凉拌田七:“吃吧,这是我亲手做的呢。”
她确实很少做饭,故而哪怕只是一道凉拌菜,卫刃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后,林姜托着腮看他:“怎么样?”
卫刃点头:“好吃。”他是习武之人,平时还是喜欢吃肉的,但偶尔吃上这么一道清爽的凉拌田七,也觉得不错。何况里头还是鲜嫩的生核桃仁,另带有一种脆香。
林姜:“除了好吃呢?还有别的感觉吗?”
卫刃摇头。
林姜:我可是把一朵神奇的花给你凉拌进去了,别说花瓣连根茎都没浪费,怎么会没感觉呢?
这五百又五百的声望值砸下去,莫不是白花了吧。
还是系统商店vip客服主动为她解释:为防止内息过多灌入内体,破坏人体经脉,对于非武侠世界的子民,就不采取武侠界的灌顶模式,将分期支付内力,该神奇的花会在一年内缓慢起效。
林姜这才放心:声望值没有打水漂,又赞扬系统商店真是体贴人性化服务。
而卫刃见她托腮一味沉默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赞扬妻子厨艺的热情不够,就重新组织词汇,把一盘凉拌田七夸得天花乱坠,简直有朱元璋把白菜豆腐汤夸成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架势。
而林姜刚在脑海内跟系统交流完毕,醒过神来看着卫刃,带着一种有点茫然的神色:嗯?你刚才有在说话吗?
卫刃也就一笑:“你又顿悟了?”
远在未成亲之前,卫刃就发现,有时候林姜会自己发会呆,似乎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他对此还担忧过,生怕林姜是太累了,才看起来这般失魂落魄的茫然。
成婚后,卫刃还格外关心问过一回。
林姜就用玄幻的理由给他解释:“你们练武的时候,会有顿悟是吧,我也有。很多时候,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一点医道而已。这种时候你别管我,更不要叫醒我。”
作为一个武者,卫刃倒是很理解顿悟这件事。
“先不说我了。”林姜看着卫刃:“王子腾早两日到了京城的事儿你也知道了吧?”
卫刃点头。
林姜不免关心道:“你接管京营,其实也才半年,总不如他之前掌着十多年那样人头熟谙。”
况且王子腾是从贾代善手里接过来的京营,那完全算是自家人交接。
当时贾代善的旧部,哪怕不会直接投靠王子腾,也不会给他使绊子。四大家族在外总被人视为一体,何况贾代善是得病不是暴亡,除了给儿子贾政要了个官外,自然也给接班的王子腾铺过路。
可以说,王子腾接手管辖京营,没费什么劲儿。
但卫刃就不一样了,他做这京营节度使,本来就是皇上破格任命,属于空降,在京营内就有很多抱团抵制他的势力。
他们这些年有了自己的利益团伙,靠着许多不能为人知的手段谋取钱财官位,自然不想被新的上司打断。
对他们那些在京营里混老了的人来说,他们就是地头蛇,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是条龙,你到这里也得先盘着!
故而林姜有此一问:京营那里一切可顺当,别被王子腾抓住什么把柄才好。
卫刃开口道:“你不必担心,王子腾一定能抓到我的把柄。”
林姜开始还只顺口道:“哦,能抓到那就好……等等,你说的是能抓到?”
卫刃眼底浮现一点笑意:“我到底才接过京营半年,这四大营盘根错节水深得很,哪怕我明面上理顺了些,也远远没有达到陛下的期望,能完全掌握这四大营。”
“既然做不到无懈可击,那与其让人去找一个我没有防备的漏洞,倒不如留给王子腾一个我早就准备好的把柄。”
卫刃拿起茶壶给林姜添了一点新的水:“这叫……那个词还是你教给我的,钓鱼执法。”
卫刃准备钓鱼执法,还是当年皇上把大皇子下放到江南当鱼饵,带给他的灵感。
当时林姜就说皇上是钓鱼执法,这个词儿卫刃没听过,林姜是单独给卫刃解释了一遍,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既然王子腾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回来,那就给他一个发难的理由。
林姜兴致勃勃:“既然要钓鱼,你的鱼饵是什么?说来我听听。”
卫刃从头与她讲起。
且说,几十年前,贾代善也是年少有为的杰出代表,三十岁就接过了京营节度使的要职,还干的风生水起。
而彼时大周也曾有过几次对外征战。
既然有战乱,这粮食的价格就波动很大,同样的银钱,能买到的粮食的量可是天差地别。
贾代善跟太上皇是年少君臣,一向关系很好。
当年贾代善察觉此事,就上禀太上皇,请奏给兵丁发俸禄,不要只发银子和铜钱,而是发一半银子,一半粮食。
比如十两的饷银,就定好发五两银子,一石半米——这样能保证就算粮食大涨价,士兵们也不会因家中买不起米面而担忧不满,毕竟战时安抚兵丁是最要紧的。
太上皇同意了这种发放军饷的办法。
放在当时来看,贾代善这样的做法是无可挑剔的。但问题是世上无百世不移之法,随着时间过去,大周朝二十年未动兵戈,米价也日趋稳定,这样发放粮食的举措,却变成了一种贪污的途径。
毕竟要发粮食,就要先从民间采买粮食,再按量发给将士们。
这一买一发之间,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因是朝廷购买粮食,还是大量稳定购买,用于发给军伍的,米行自然是不敢抬价,一般还都比市卖便宜两成。
而军营中的买办低价买了精米,转手就加上三成的价格,再把这些精米贵价卖掉,从中赚取利润。
这还不算完,他们会再拿出一小部分钱来,买那种最次的陈米,再按照一人一石半的数目,发给普通的兵丁。
这样空手套白狼两头赚钱,买办们赚了个盆满钵满,苦了的只有普通兵丁。他们领到的禄米,几乎都是人难以下咽的老旧陈米,甚至有的霉腐之米,哪怕用来喂鸡喂鸭,小动物们都扛不住,会吃的没了命。
许多家里过得去的人便把陈米扔掉了,但那些穷极了的,也只好壮着胆子吃,吃不死就是万幸。
他们毫无办法。
做这种事的,都是京营里的老油条,上下都打点过了的。普通的士兵求告也无门,不但得不了应得的禄米,还会给自己惹事,轻则一顿好打,重则身上就背了罪名。
时间长了,形成了定例后,兵丁们就只好自认倒霉,全当俸禄只有五两银子。
卫刃把这件事说给林姜听时,林姜就感慨道,有人的地方就有贪污。
当时在荣国府住时,也是这样。听探春说,荣国府里给她们姑娘,是每月有二两银子的例银专为买胭脂水粉的,另外有二两银子是月钱预备着姑娘灵活使用。可那些买办们拿了钱去,弄来的胭脂水粉都是次货。还得荣国府姑娘们,另外拿自己的银子,叫人去买这些家常用物。[2]
还是后来探春帮着凤姐儿管家时,向凤姐儿提了这件事,将这一项免了。
“可见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林姜还忍不住念了句《圣经》里的话。在哪里,贪婪的心都是一样的。
而这种积弊,在卫刃上任后算过账目,走访过下头的兵士后,就禀明了皇上:非战时京营无需折算银两发粮食,直接给将士们发银子和铜钱即可。
听他陈述了其中利弊,皇上自是批准了。
卫刃此举,可以说让绝大部分士兵都极为高兴,觉得俸禄翻了一倍。而对朝廷来说,也没任何损失,毕竟支出的军饷都是那么些。
唯一痛苦的就只有那些从中牟利的买办,以及被他们银子供养的上层官僚了。
“我自接管京营以来,都是缓缓图之。真正算是大刀阔斧改了的旧例,只有这一项饷银发放。自然,军中管粮食采买的人抱怨我最多,最可能跟王子腾接头。”
“要在这上面找我的错处弹劾攻讦,是最容易寻人证的,也是最会让我丢脸的。”
卫刃不但算到了王子腾的做法,还算进去了他的脾气。
或许还有别的事儿可以攻讦自己,但王子腾的性格,肯定会选择打脸最疼的那一种来报仇。
卫刃只改了这一项重大措施,那王子腾就偏要他在这项上出个篓子,才能痛快!
卫刃就留了这个机会给他。
“所以,你犯了什么错误?”林姜带笑问道:“不会连累我的诰命降级吧。”
卫刃还卖了个关子:“是个很有意思的小把柄,王子腾应当不会错过。很快你就知道了。”
两人说完朝中事,正巧厨下也送了饭菜过来。
林姜虽说是下厨,但只做了一道凉拌田七,卫刃全都吃完后,腹内也依旧空空,甚至还觉得更饿了。
这会子送上来的,才是正经的饭菜。
林姜就先夹了一只香辣翅根给他:“今日是不能喝酒了,那我就以此鸡翅,祝你好运。”
三日后,群臣皆在的大朝上,九省都检点王子腾都没有提前写折子,而是公开弹劾京营节度使卫刃,侵吞军饷。
林姜从太医院时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险些把手里的药钵给掉了:侵吞军饷?!这就是卫刃说的小把柄?这是个大罪过好不好!
林姜前几日还开玩笑说,卫刃故意犯的这点小错误,不会连累她诰命降级吧。
现在倒要想想,万一叫王子腾石锤了侵吞军饷,那都不是降级的问题,她诰命要无啊。
不过……好在自己还有官嘛。
果然人还是要靠自己啊。
就是不知道,妻子当官,能不能给丈夫也搞个‘荣誉男诰命’。
林姜天马行空地想了一会儿,才收回思绪,然后一笑:虽然她听到这件事情时震了一下,但很快就能胡思乱想,并不真的紧张。
她实在已经很信任卫刃了。
无论是作为夫妻,还是作为同僚战友。
他不会鲁莽行事,他会赢得这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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