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亲王是在皇上的五十五岁生辰上,被金口玉言立为了太子。
在当时,这已经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皇上这些年对恒亲王委以重任,看重早已超过其余皇子许多。尤其是在这一年年初,恒亲王生母五十岁生日的时候,皇上破格把她从贵人直接超擢为妃位,众人心里就更有谱了。
这就是立太子的前兆。
连恒亲王上头三位兄长亲王,都已经认命。到了皇上正式册立太子这日,都收起了自己的不甘,开始俯首称臣。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早就被皇上开除皇子身份,连玉牒都改了的大皇子,反而是最气的那一个。
在太子册封大典过后没几天,宫里就传来他一病而终的消息。俱刘院副回来告诉林姜的病因,前大皇子正是怨愤幽闷,借酒浇愁多年,伤及了肝脾,骤然又逢重大打击(五皇子做了太子),这才病势突起骤然病逝。
刘院副将脉案交给林姜过目,又有些忐忑:“下官要去陛下那里回禀此事,请院正指点一二。”刘院副在人际关系上是弱项,一贯不如马院副灵巧会交际,要面圣就更害怕了。
虽说这位已经过继出去多年,但大皇子毕竟在血脉上是皇上的儿子,且还是长子。
林姜看过脉案无误,就起身道:“我陪你同去,正好给陛下诊诊脉,以免陛下伤心伤身。”虽说皇上极不喜欢大皇子,但林姜也怕人随着年纪增长而开始念旧心软。
刘院副立刻松了口气。
恰逢太子也在皇上跟前,皇上听画眉公公回禀林姜带着一位院副来了,以为太医院又有新的举措,就没让太子告退:“你留下听听,太医院诸事不是小事。”
然而听闻的却是这个消息。
太子立刻起身道:“父皇节哀。”
林姜早备好了药物,准备皇上一旦动了大的感情波动,先塞片药给他稳定下血压。谁料皇上默然了半晌,只是摇了摇头:“罢了,就这样吧,按照宗亲之礼办就是了。”
太子对父皇的淡然倒是有几分了解:方才父子俩还在讨论西北一位新参将的事情,那就是八皇子化名的吴周。
靠着当年与北戎国战时加入孤山之行的功劳为起点,数年过去,吴周已经从普通的将士爬到了从四品的参将之位,足以将名字呈上御书房案头。
太子心道:父皇才听了八弟的脱胎换骨,这些年为国拼命出力的事儿,这会子又听这大哥嫉妒的活活气死,怪不得父皇不甚伤感。
实在是大皇子做的太好,没给旁人伤感的理由啊。
这一夜,卫刃刚回家,就面对妻子递上来的一杯茶。
卫刃颇为惊讶,然后问道:“你是不是有事让我办?”
林姜忍不住笑了:“是啊,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想请你带我混进皇室宗亲暂且停灵的京郊云天寺。”
皇室宗族讲究夫妻合葬,最后再封上陵墓。
像大皇子妃这样早逝的妻室,只能先停灵在某处,等待许多年后与大皇子合葬在一处,最后封穴。
卫刃垂眸问她:“你要去祭拜大皇子妃?”
林姜点头:“是啊,我答应过她了。”那日她回望瀚辰宫,心里答应大皇子妃,将来一定把大皇子的下场去说给她听,如今也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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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香国一行后,周黎蘅和黛玉就要前往江南。虽然绍王夫妇和林如海都有些不舍得,最后还是定了两个孩子随父母一起去江南。一来江南多书院,在出读书人上头不亚于京城等北地,二来两个孩子也可以回去与林家族人多接触一番,对母家多些熟悉。
京城这边,林姜只让黛玉别担心林如海,他们会常回林家去看,身体健康上不用愁。
除了家里父亲,叫黛玉放不下的其实还有善堂那边,如今善堂中最开始收养的女孩子们,已经可以麻利的照顾下头的孩子,帮善堂做许多事了。
这些年来,黛玉哪个月不去看一眼,就像少点什么似的。
周黎蘅就安慰她:“京城善堂有母亲看着,也有舅母们都很上心。”这个舅母,不但包括周黎蘅的舅母魏尚书夫人,还包括黛玉的舅母邢夫人。
“到了江南,咱们依旧可以办一处这样的善堂,比在京城中的条条框框还少些呢。”在京城中,哪怕乐善好施也要论资排辈,比如黛玉这样的世子妃,要立粥棚或者要善捐就要顾着不能超过宫里娘娘们的例,也不能超过两位长公主,处处要小心留意。
但在江南就不同了,那可是江南,林家世代所居之地,周黎蘅更是未来的绍王。
如今皇上已经册封了五皇子为太子,以太子和周黎蘅年少时候的关系,京中明眼人都知道,绍王府的地位怕是能再稳一代。
周黎蘅此番下江南,又是去代天子巡各省财政的,黛玉要在江南做些事儿,比京里要可便宜许多。
这一去,就待了一年有余才返回京城。
待林姜听闻他们回京,第一时间就上门去见黛玉。
这日天气很好,雪雁正带了些婢女在后院中晾晒些大毛衣裳。见了林姜也是格外亲切,连忙往里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