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好像根本分不清怎么回事,竟然就这么稀泥一样瘫软着睡在了地上,口中还含混不清地嘟囔着醉话。
宋淮民脸色变了几变,抬头看向凌溯:“搞得什么名堂?”
如果不是“茧”显示身份对应正确,这就是他们一直在搜捕的挟持者之一,宋淮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抓错了人。
“这就是我一开始的担心。”
凌溯轻叹了口气,半蹲下来:“如果你没记错,那份介绍册本来就已经被翻得很旧……事情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打个比方,在反复玩同一个密室的情况下,大部分人来回个三五次,都是不需要再频繁查看地图、重复摸出记着四位数密码的小纸条的。
一旦解开谜题,谜面就不再重要——更不要说这个梦域中的场景并不复杂,要记住的密码也只有四位数。
按照常理,在来过几次以后,只要记住“沿着海滩走”、“进潜艇”、“去船长室”、“保险箱的密码是1623”这几个关键点就行了。
凌溯问道:“什么情况下,需要每次进入梦境都看一遍介绍册?”
宋淮民张口结舌:“这——”
凌溯本来也没准备让他回答,自顾自掰着手指头继续说下去:“第一种可能:有大量的新人进入这个梦境,所以册子被翻得很旧。但他们那个矫正中心的规模还很小,所以这一条PASS。”
“第二种可能,这些人有严重的记忆障碍,比如阿尔兹海默病,脑外伤,柯萨科夫综合征……但这些疾病会显著影响他们的状态,不可能成功骗到那么多家长,这一条也PASS。”
“那就只剩下第三种可能。”
凌溯说道:“有某种原因,导致他们无法记住这场梦里的任何事、任何信息。”
“人们时常会在醒来以后忘记自己做的梦,这种现象和醒来所处在的睡眠期、大脑皮质层和逻辑冲突有关……但如果潜意识深处也对这场梦毫无印象,就很奇怪了。”
“参考船长的航海日志,再结合我们目前的状况,我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凌溯看向气氛热烈的宴会厅:“即使在梦的潜意识中,这些人也已经迷失了自己。”
宋淮民脸色微变。
他忽然冒出了个悚然的念头:“这里的宾客……有多少是现实里的人?”
“恐怕全是。”凌溯摊开攥着的另一只手,给他看刚才那个侍者身上的徽章,“这是船员才有的标记,这人是个中士。”
负责筹备宴会、烹饪菜肴、给众人端上酒水和美食的“人”,都是船长记忆中所管辖的船员和水手。
这些“人”忠实地执行着船长的命令,热情地招待着每一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
宋淮民背后冰冷。这座宴会厅里起码已经有了几十个客人,他来回看了看,忍不住道:“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大规模的……”
说到一半,宋淮民就忽然意识到什么,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他原本想问“怎么会有这么大规模的梦境迷失事件,这么多人滞留在梦中,却没有在现实中引起任何混乱和骚动”。
可问到一半,他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因为濒死梦域的时间是近乎静止的。
这些人已经在这里不知道狂欢了多久。他们放肆沉醉于轻松愉快的宴会中,这里有享用不尽的美酒佳肴,如果酒足饭饱觉得无聊,还可以让侍者们带自己去别的房间找些乐子。
而在现实世界中,这一切其实只不过是极为短暂的一瞬而已。
眨一下眼睛、走了几秒钟的神、打了一分钟的瞌睡……这种现象,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
在这些短暂到几乎可以被完全忽略的现实瞬间里,有人永远迷失在了梦境的彼端。
……
宋淮民依然不甘心,他又揪出了剩下的两个挟持者,甚至抄起一大杯啤酒,直接扣在了其中一个挟持者的脑袋上。
可那两个人却也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来这里的目的,甚至还很不满这个怪人打扰了自己的兴致——被扣了一头啤酒的人愤怒地大声喊叫起来,很快就有侍者礼貌地道歉,并带他离开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