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使用也是个关键点。”
庄迭点了点头,随口补充:“如果我之前就使用过这条领带,在潜意识里接受了持续减血的设定,就不一定能彻底坚定地扭转认知,也未必能成功……”
他不再耽搁时间,一边朝车站走去,一边发动了领带对自身的欺诈效果,身上的衣物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当庄迭在铁轨旁的站牌下彻底站定时,在Z1和催眠师的眼中,他身上的衣物已经彻底变成了小伊文的装束。
与此同时,整个梦域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浓雾缓缓散开,彻骨的寒意像是潮水一样退去,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夜空在天边泛起了隐隐的鱼肚白。
一部分不属于庄迭自身、像是漂浮在这片梦域的中的记忆,悄然漫进了他的脑海。
不远处,凌溯似乎同样若有所觉,不动声色地轻扬了下眉。
催眠师扯了下Z1,以目光朝两人身上示意。
Z1这才忽然察觉到,他们的装扮竟然也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一个变成了粗帆布的夹克衫、宽松的灰格长裤,一个则变成了一套花呢西服,头上戴了顶软帽。
这座荒芜的车站像是被从记忆深处唤醒了过来,正在逐渐复活,陆陆续续有乘客的身影由远方出现,走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天亮的很快,只是片刻的功夫,那一小片鱼肚白范围就无限扩大开来。
最后盘桓的一层薄雾被太阳光一晒,迅速消失不见,只留下草叶上剔透的露水,和枝头叽喳个不停的鸟叫声。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雨后清晨。
照常天还没亮就匆匆出门,在靠近学校的车站下车时,伊文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年轻的骗子。
……
凌溯朝庄迭走过来。
即使是Z1也不得不承认,浅色马甲、深灰色领带、精纺的双排扣长礼服……这身看起来就很繁琐的装扮其实很适合凌溯。
不知是不是认知调整的效果,低垂着视线摘下手套的时候,他身上那点漫不经心恰好被掩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挺拔优雅。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你上学的镇子上。”
凌溯收好手套,轻压了下小卷毛那顶带檐的软毡帽,恰好将帽檐遮住了对方的视线:“我在骗人买下一箱伪造的赛马票的时候,被你戳穿了……”
他迅速整理着思绪,同时缓声讲述着自己刚才获得的记忆:“你一眼就看出那是假的。”
庄迭核对着自己这边的信息,点了点头:“因为画得实在不怎么样,一看就是找了个很靠不住的仿造作坊。”
在说话的同时,他也重新扶正了自己的帽子,抬起眼睛看向凌溯。
为了避免过度沉溺于这场梦中,两人都还保持着原本对自身相貌的认知,并没有进行额外修改。
庄迭身上是件舒适的斜纹软呢衬衫,灰色的法兰绒裤子,那条领带变成了点缀在领口的领结,外面罩了件深灰色的单排扣风衣。
在这座不算繁华也不算落伍的小镇子上,这是学生们中最流行的装束。
看见那双眼睛从帽檐底下露出来,凌溯话头不自觉地一顿,笑了笑点头:“……对,因为常合作的那个穷画家被抓进去了,说是要判九十年。”
在伊文的眼里,那些赛马票连墨水颜色都没用对,团不够精致,印章歪歪扭扭……怎么看都简直漏洞百出。
在那个穿着粗花呢西装的倒霉鬼商人即将上当、斥巨资买下这一箱马票去倒卖的时候,这场piàn • jú被偶然经过的伊文当场戳穿,并逐一指出了马票上的破绽。
那几个骗子忙活了十几天的大生意,自然也彻底跟着泡了汤。
至于之后麻烦且棘手的残局,理所当然地全交给了大人们收拾。而搅局的伊文则被交给了少年骗子,要稍微“教他记住点多管闲事的教训”。
……
只不过,在伊文预料之中的那一顿毒打却并没有找上他。
那个年轻的骗子攥住了他的手臂,趁大人们不注意,拖着伊文快速藏进了等车的人群。
等着分钱的同伙气暴跳如雷,拨开人群去追他们。可惜少年骗子的身形实在太灵活,拽着伊文一路钻来钻去地飞跑,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脱掉外套,先把外套脱了!”
少年骗子一边跑,一边利落地脱了那一身繁琐的行头。
他迅速把自己那件精致的礼服外套团成一团,随手朝一个马上就要追上来的同伙砸过去。趁着对方慌忙去接的工夫,他又扯住了伊文的手臂:“这边!”
按照他说的,伊文脱下了外套,头顶的软毡帽也被少年骗子一把摘了下来。
早上的风有点凉,冰得他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快点跑!”少年骗子大声喊道,“他们在追你!”
伊文努力按着头发,不让它们被风吹乱。因为呼啸的风声在耳旁格外响亮,他也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是在追你!”
……严格来说,他们身后其实追着两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