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试图说服我,这种感情并不是……总归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只不过是愧疚、执念和渴望的混合体。”
凌溯收拢手臂,把下颌搭在小卷毛的发顶,轻声整理思路:“而事实上,那些信息才是被加工和修改过的。”
那个沉入梦域中的、凌溯所无法面对的年轻队员根本就不叫什么“小庄”,也和庄迭没有任何关系。
“两个月前我去看过他。”凌溯说,“他叫赵农顺,现在正在疗养中心复健,是因为我的缘故遇难的第一个拓荒者。”
庄迭抬起头,他在训练场的时候,曾经在跑圈的总负责人的记忆投影里看到过这件事:“那是一次意外。”
“对,那是一次意外。”
凌溯点了点头:“如果按照心理辅导的说法,大概就是……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对那场意外负有任何责任。”
他以为自己不可能有办法说出这件事,但迎着庄迭的视线,又觉得这一切似乎没那么难。
凌溯配合着压下肩膀,让小卷毛能更轻松地抬手揉得到自己头发。
“但我知道我其实没有。”凌溯说,“并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做不到……在去执行那次突发任务之前,我违反规定,偷跑出去看了场电影。”
凌溯被改造成了一把手术刀,在没有“茧”提供支持时,他就是拓荒者们执行任务的最后一道保障。
这把手术刀要始终保持锋利,就必须不能拥有任何感情。
“那是场临时性的突发紧急任务,我没想到那个时候会有任务,否则我是不会出去的。”
凌溯停顿了片刻,才又说下去:“如果我没出去,我就能把那场梦直接裁开,把他救出来……”
外界的新刺激很容易让潜意识中的暗示松动,而任何一丝感情的波动,都会在潜意识世界中成为影响行动的隐患。
那一次再微小不过的、试图对老师做出反抗的尝试,让尚且年轻的凌溯接受到了最直接的教训——因为他的任性,一个拓荒者永远留在了梦里。
“凌队长。”在他们不远处,一个声音忽然冒出来,“虽然我没太听懂,但如果严巡有你一半的责任心,他现在可能就要被自己没帮得上的来访者压垮了。”
庄迭飞快跳回地面。
他下意识伸出手护住了凌溯,回过身循声看去,随即就看到了挂在树上的催眠师:“……”
“柳兄,我还以为你在上面看风景。”
凌溯似乎并不意外,扶着额头,沉吟着打量他:“你是完全挂在上面了吗?”
“对,我从那个房间里鬼哭狼嚎着冲出去,等恢复清醒的时候已经变成这种局面了。”
催眠师友好地挥了挥手:“体感时间的话,差不多已经有一个小时了吧……能搭把手吗?”
凌溯站起身,和庄迭一起走过去,把催眠师从那颗枝繁叶茂的树上弄了下来。
“多谢。”催眠师整理好身上的病号服,又看了看凌溯和庄迭的衣服,“你们也是来这儿住院的?”
凌溯轻轻扬了下眉:“什么?”
他同庄迭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视线,后者心领神会地眨了眨眼睛,单手打了个手势,又指了指身后的自由活动场地。
那里其实还有不少穿着病号服的“患者”正在活动,有人一动不动地坐着晒太阳,有人机械地不断绕圈,也有几个凑在一起的,正在玩着接抛球的游戏。
凌溯松开手,看着小卷毛过去搜集资料:“这是什么地方?”
“精神心理疾病研究中心嘛……你们第一次来?不要紧,习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