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总负责人低声说,“教官和庄先生……是想把涨潮的信息海,从潜意识引进虚无。”
……
凌溯停下脚步。
他像是有所察觉,打开“茧”的后台监控看了看:“……”
庄迭有点好奇:“队长?”
他拎着高速运转的电锯,调整了下角度,继续扩张着整个空间边界的裂隙:“现实世界有变化吗?”
“有变化。”凌溯的心情有点复杂,“总负责人在带着其他人背我们的履历,副队长在扎我的小人……如果我们不回去,老宋就要用掉你所有的抽奖次数。”
庄迭:“……”
凌溯看着瞬间警惕的小卷毛,轻咳一声,眼里透出点笑:“看来我们得再加点小心。”
他特地回了一趟他们的农场,收集了不少种子,现在正慢悠悠地往地上种火爆辣椒和玉米加农炮,还弄来了一群不知疲倦的僵尸帮忙蹚出水渠。
“看得出来,你的茧非常努力,一直在扩张梦的范围。”
凌溯挺欣慰:“规则已经覆盖到了这种地方……我说错了。”
他举起右手,主动检讨改口:“我们的茧。”
正满脸严肃盯着他的小庄老师这才满意,抿起嘴角点了点头,扛着电锯去别的地方切割缝隙了。
凌溯被“他们的茧”在背后砸了小半块彩色砖头,顺手捞住,放在了用来引导水流的堤坝上。
他慢慢揉着脖颈,抬起视线,看着哼着歌专心工作的小卷毛,也忍不住跟着摇头笑了笑。
……这种感觉其实稍微有一点奇妙。
他们明知道这种事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潜意识的洪流淹没、或者是永远掉进虚无的深处——而这两样他们也都分别尝试过了,每种都难熬得要命。
要是把他们两个做过的噩梦全总结起来,排个顺序,那两场梦大概是最糟糕的。
可就是这么糟糕的两场梦,因为凑在了一块儿,忽然就变得一点都不糟了。
虽然非常对不起火冒三丈的副队长,但在和庄迭总结情报做计划的时候,凌溯还是因为“和小卷毛一起私奔去冒险”这种事,不合时宜地生出了强烈的兴奋和期待。
他们一起去冒险,一起去做非常危险和疯狂的事,一起去想办法保护好有他们存在的现实。
一起去世界的尽头。
凌溯箭步冲过去,及时揽住庄迭,避开了由裂隙迸进来的湍流。
水位快速上涨,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汹涌咆哮着的浪头已冲到眼前。
大概是终于到达了某一个节点,爆发式增长的信息流裹挟着无数场梦,由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缝隙飙射进来,灌进早开好的引流渠,再冲入那片没有尽头的虚无。
凌溯把庄迭牢牢护在胸前,他们避开了最激烈的水浪,暂时栖身在早已准备好的安全岛上。
呼啸的洪流剧烈奔涌,属于整个世界的潜意识的重量倾泻下来,无数阴影徘徊穿梭,蔓开森森寒意。
庄迭回臂用力揽住凌溯的肩膀,同样冰冷纯净的冰层挡住了那些阴冷,挡住了无数场或尖锐、或嶙峋的梦的棱角。
环境已将呼出的气流迅速冻成冰碴,他们却都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烫人的热切。
这次行动,“茧”计算得出的成功几率高达%,但行动者顺利回到现实世界的几率却无限趋近于零。
刚算出这个结果,茧就火急火燎地想要擦掉重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不论凌溯还是庄迭,他们对“现实”的要求,远没有那么严格。
一起被潜意识的洪流淹没,那就变成两朵永远飘在一起的云、两棵永远长在一起的树或是两阵永远不停留的风。
一起落进虚无的深处,那就在深处种一片玫瑰花田。
一起被冻结进浮冰,那就做一场只有他们两个的最棒的美梦
……
“这可不是多完整的计划。”
有人在震耳欲聋的轰鸣水声里开口:“黑猫先生,羊先生。”
凌溯一只手牢牢攥着固定在安全点的手术刀,他单臂护着庄迭,抹去冰冷的水浪,抬起视线。
波涛里钻出了永不坠落的骷髅旗。
有着亮金色短发和蓝眼睛的少年人站在船头,他打扮得像是个最棒的画家,却又像是个天生注定了的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