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垢当然不会输不起,约定好的赌注,哪怕输了自己,他也敢给,当即合上玉骨扇,放到朝慕云手中。
朝慕云握住,却没拉动。
夜无垢握着扇柄,低笑:“扇子都给你了,你应该不介意送我一程?”
他说这话时的语调笑意,就像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同美人调情,说我身子都给你了,你应该不介意一个送别香吻?
朝慕云对情绪的感知无比敏锐,自然察觉到了这若有似无的撩拨,无关真情,就是嘴欠。他全然不在意,认真的,慢条斯理的收起扇子,明晃晃握在手中,慢条斯理道:“好啊。”
美人不接招,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也并不介意,机会么,总在下一次。
同来时一样,夜无垢仍然没走大路,带着朝慕云,去了依云峰。
他没解释,但朝慕云都懂。
恐怕真正的大理寺少卿巩直就被他藏在寺庙某处,如今案子结了,心中所惑之事有了结果,他便没有再留的必要了,接下来,这身份便该还给巩直了。
一直侍立在他身边,话不多,皂吏打扮的随从不在,朝慕云猜,这个人应该就是去完成这件事了。
山崖风大,猎猎而起,拂起人鬓边发丝,掀起人衣袍,袖口鼓动。
夜无垢大踏步往前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朝公子可有什么道别的话,要同我说?”
他只是调侃,继续进行撩不动的撩拨,不知为何,这病秧子越疏淡,越平静,他就越想打破这点平静,病秧子也是凡人,也有喜怒哀乐,他会因什么事欢愉大笑,会因怎么惹到愤怒大骂,又会因什么伤心落泪……
一个特别会解读别人情绪,让别人一点遮羞布都披不上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寡淡,表情一点都不丰富呢?多无趣不是。
他以为朝慕云会和之前一样,不理他,没想到对方回答了。
朝慕云说:“味道。”
夜无垢初时未领会到这两个字的意思,走两步后,突然停住。
他嘴里骂了句脏话,突然回头看朝慕云,眸底灼灼,似有火在烧:“杏花!”
朝慕云淡笑颌首:“我说过,整个寺庙西侧,只我院外,有一株杏花。”
他看着夜无垢,打开玉骨扇轻摇,姿态间风流潇洒,未必不及对方:“你未扮成巩大人前,去过我房间。我当时昏睡无意识,不知来人是谁,但我知道,有人来过,就坐在我床边,而去过我院子,一定会染上杏花香气。”
巩直是没有去过的,可第二次大殿面见,他在‘巩直’身上闻到了杏花香气。
夜无垢眯眼:“所以那时你就知道我非本人了,后面还跟我演戏,分析说服?”
“不叫阁下知晓我的本事,阁下如何认定我才华绝艳,输予我赌注?”
朝慕云一边说话,一边轻摇赢来的玉骨扇。
不扇风,只秀来炫耀:“这扇子不错,好握。”
还真是,这玉骨扇收了武器锋芒,扇骨温润,扇面绘青,倒是极适合他来握,优雅公子,怀瑾握瑜,指骨捏着玉髓,竟不知玉更白润,还是手更剔透。
“哈哈哈——”
夜无垢竟半点没生气,反而开怀大笑:“你很有趣!”
他已至崖边,并未停留,身体往后一倒,投入猎猎风中,迅速被山雾裹挟,沉下悬崖。
临了点破,这个病秧子,是想让他念念不忘啊……
他随手抛出一样东西:“接着——”
朝慕云几乎瞬间,就看不到夜无垢身影,有一只青色环形小东西从崖下抛来,准准落往他怀中,他伸手便接住了,低头一看,是枚玉佩。
玉佩质地很好,水润通透,上雕双鱼,头首相依,尾弯环连,胖乎乎,圆润润,可爱极了。
鱼……遇?
这是在同他说,待下次相遇?
朝慕云走到崖边,垂眸下看,只见山风呼啸,看不到男人的脸,仿佛看到被撕下来扔在风中的□□,随后隐约间有一抹金色耀着阳光,覆在男人侧脸,大理寺少卿官衣解抛,男人身上紫袍翻开,红底滚滚,阳光下有看不清楚的金银纹路暗绣,明亮灼目,耀出山谷间唯一的色彩。
男人好似会驭风飞舞,充满无尽生命力,无拘无束,自在风流。
像一只破茧振翅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