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浪蝶什么的,扰人的紧。”
夜无垢一脸苦恼,好似桃花太多,奈何本人不风流,着实无福消受。
朝慕云:……
你可要点脸吧。
夜无垢还在那儿叹气:“从来都是我是别人的心上人,别人昨日还为见我一面要死要活,今日就能宛如陌路……啧啧,见的多了,便也懂了,情爱是刮骨刀,聪明人,不能随便喜欢人。”
老太太没反对他的话,笑容一如既往,好像看着一个嘴不对心,迟早会后悔的调皮孩子:“这个怎么样?”
她拿来一束花,夜无垢倒是认识,紫色蒲公英,颜色是好看,也配他身上的衣服,但是蒲公英这个东西……
“是不是寓意有些不太好?”
随时飘走,风在哪里,它就在哪里,这是嫌别人烦,要赶别人走,还是预示着二人距离永远相隔天涯,一辈子都碰不上?
老太太:“有些人注定无法停留,若是一直等待在原地,才是永远的失去,不若去追寻,每一次风中重逢,皆是缘分,往前走,才是机会,飞得越高,越快,飘过的地方越多,越能有更多的邂逅。”
“唔……这倒不错。”
夜无垢拿了那把花,看朝慕云:“如何,好不好看?”
朝慕云颌首:“跟你的衣服很配。”
很少男人穿紫色这么好看,拿一束花,更添浪漫风流,相得益彰。
“喜欢么?”夜无垢弯唇,凑近一步,“喜欢也不送你。”
朝慕云单单看了他一眼,我也没有想要。
“在下朝慕云,大理寺主簿,今日叨扰,是有事想问。”他转向老太太,拱手行了个礼。
老太太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江项禹的事?”
夜无垢:“您知道?”
“外头的事,这里多多少少也能听说,这孩子过得苦……说来话长,两位花厅一坐,饮杯花茶如何?”
老太太邀请,二人便一同转去花厅,落坐饮茶。
说是花茶,其实清雅自然的花香更甚,茶叶较少,或者说根本没有,用的是多嫩叶,或特殊品种的草叶,饮来也有一番风味。
老太太微笑:“我姓白,年纪大了,也长了辈分,这里的人都叫我一声白婆婆,你们想问什么,尽可直说,只是我知道的,可能也不太多。”
朝慕云:“您擅侍弄花草?”
白婆婆点头:“我这一辈子,干的就是这个,几十年一直在江南各处经营花房,说句不谦虚的话,买卖做的不小,京城是今年才来的,这里有个不放心的小徒弟,又想年纪大了,再不到处走走看看,恐怕以后没机会了。”
朝慕云:“您很早就认识江项禹?”
“也不能算认识,就是在他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见他可怜,无有人关爱,又着实喜欢花草,就同他聊了会儿天,留下联系方式,言道如果有问题,可随时问我。”
花茶热气氤氲过白婆婆眉眼,声音里也有了岁月的味道:“小孩子忘性大,我以为他转头就忘,他却真的给我来了信,许是身边实在没有说话的人,他会跟我说一些心事,问一些花草问题,只不过毕竟是男孩子,多少有些傲气,这些信并不多,这么多年下来,还存不够一小匣子。”
“慢慢的,他管我叫师父,我见他对花草一事有定性体悟,也是真喜欢,便也真心相教,只是隔的远,一直都没怎么见面,也没必要。”
夜无垢:“那您这次是——”
白婆婆:“他知我来了京城,非要接我在这里小住,我也顺便看看他长没长本事,不过也只是看看,空闲时聊一聊,住上一两个月,就准备走的。”
朝慕云:“那您知他年少心事?”
“一些吧。”
“还请白婆婆不要隐瞒。”
“没必要,他是个好孩子,若果真走错了路,心里大抵也知道要接受惩罚,”白婆婆浅浅一叹,“……前路已注定。”
朝慕云:“您可知他喜欢一个姑娘?”
“晋薇吧。”
白婆婆看着远方微风拂出的花浪,声音娓娓:“江项禹小时候并不在京城长大,被扔在老家祖宅,身边只有一个哑仆照顾,晋薇是京城长大的姑娘,少有出门,有一次随母出远门拜会外家,正好是江项禹祖宅在的小城……”
是很温情的往事。
年少的江项禹敏感又沉默,遇到了事都是自行解决,或忍过去,受伤这样的事也是,流些血而已,早晚会好。晋薇明媚温暖,带着阳光的温度,不会因为看到别人受伤就会大惊小怪,可别人拿受伤不当一回事,连药都不擦,她就有些看不惯,当时正是自我认知构建,学着要自己理事拿主意的年纪,她脾气也大,按着江项禹包扎擦药。
两个人是在踏春野外见到的,互相连名字都没通,这件事不理也没什么,别人不知道,也不会有人挑晋薇的眼,更不会有人关注江项禹,这不是什么救命之恩,也非危机下的患难与共,按理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件小事,晋薇本人就没有在意,按着江项禹包扎完,送了药,切切叮嘱小半天后,便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可对江项禹而言不是,他的人生中少有见到温暖记挂,亲人尚且想不起他,何况陌生人?
他曾经跟了小姑娘好几次,想要报答,但是又不敢出现。
如果没有日后的相逢,这段故事也就戛然而止,不过是某个男孩子少年时遇到的,少的可怜的慰藉,待以后光阴远去,他可能也不会记得小姑娘的脸,小姑娘的声音,只会记得这份温暖。
但江家出事了,意外走水,主母和几个孩子都没了,家里没了男丁,无以为继,没办法,江元冬便将放养在祖宅的江项禹接到了京城,当时江项禹已是少年。
他再次见到了晋薇。
这次就比较有戏剧性了,少女晋薇遇到麻烦,江项禹出头帮忙解决,晋薇早已忘了当年帮助过的小男孩,小男孩也并不知道当年的小姑娘会长成这么漂亮的少女。
遇到的这个麻烦不怎么光彩,晋薇不好意思留真名,江项禹刚刚被接到京城,家里家外盯着的人很多,也并不想出风头,便只说了个排行小名。
京城不小,可两个人就是有缘分,自此之后见了好几次,性格中有反差和互补,在家初见的好感,很容易情窦初开,心生绮念。
少女与印象中的小姑娘慢慢靠近,越来越像,终有一日,江项禹看到了当年戴在小姑娘身上的玉佩,问她,她说本就是自己的,自此,像是命运的牵引,少年一头扎进了爱河,再不能退。
命运总是无常,在二人经历很多误会,互相倾吐心声的时候,发现最大的误会竟然是名字,他们的身世并没有问题,可少年的妹妹,少女的兄长,早因青梅竹马定了亲,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不会再接另外一桩亲事。
前路可见的艰辛难过。
长辈并不同意这桩亲事,并且觉得丢人,试图分开二人,将所有压下去,少年一路成长从未被优待,这次仍然被打压,他并不意外,因为这好像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人会怜惜他,除了晋薇。
他第一次没有屈服,没有算了,他反抗的很激烈。
晋薇从小到大都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次却生了反骨,因为在她看来这事有难度,却并不是什么绝对不允许的卑劣行为,她只是心仪一个少年,二人光风霁月,到底有什么错?
“……但是后来就不行啦。”白婆婆摇了摇头,“很难撑下去的。”
夜无垢:“他们自己坚持不住了?”
白婆婆垂眸,映着风中的花枝:“少年人情热赤诚,有情饮水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纵使全天下阻拦,也要披荆斩棘,志气是很远大,可有多少人,能抵得住全天下阻拦?”
“父母将你养大,你当真能舍弃雪原?生恩怎么算,养育之恩怎么还?嘴上说的再硬气,你真能过得了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