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这回案子不太好破啊。
朝慕云却仍然淡定:“有劳二位助官府了解案情,然查案事宜繁多琐碎,多有不方便之处,这园中下人,可能借我一用?”
吴氏怔了下:“大人是想……”
“就他吧,”朝慕云伸手,点了远处月亮门边一个人,“只借用随侍两三日,夫人可愿行个方便?”
吴氏看了眼脸不怎么熟,其貌不扬的下人,笑了:“大人缘和这般客气,这里的人,你可随便用,若他们敢不配合,直管叫人告之于我,侯府可不敢再留主意大的下人。”
说着话,她还将人叫到身边:“好生伺候大人,不准怠慢,知道么?”
眼看两个女人停留时间也不短,社交应酬已经足量,气氛也开始淡,朝慕云便道:“如此,案件要忙,二位皆可随意,如有需要,大理寺会上门请见。”
“那大人忙,我二人便告辞了。”
“时下暑热,大人当要注意身体,莫要太累哦。”
两个女人千转百回,似藏了多少心思的说话声音,加上刻意锻炼出来的身段气质,看的厚九泓有些毛骨悚然,这怕不是两个妖精……
不过病秧子也不是普通人……
“你就这么放她们走了?”厚九泓看着二人远去背影,声音压的低低,“我怎么感觉这两个女人有事儿?”
朝慕云眸底墨色缭绕:“她们在这里应付我,并非真心,大半是在提防我,看我想做什么,彼此说话间有挑刺挑衅,也有防挡锐利,她们不但防着我,彼此也防着,不能让对方把自己压过去,不能让自己被对方坑了,更不能让侯府在她们这出了问题……”
微表情丰富至极,谎言也不要太多,鉴别起来甚至有些费心力。
厚九泓:……
他就说,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那接下来咱干点什么?”
“不是咱,是你,”朝慕云招招手,将人招到身前,附耳过去,说了几句话,“……悄悄的,自己先做,明白么?”
厚九泓哼了一声:“就知道使唤我!等着,九爷过后就给你带好消息!”
他走的也很快,很快现场就剩下了朝慕云,和那个被叫上来的下人。
“夜无垢。”
被点了名字,夜无垢笑了,他就知道,会被认出来。
对方好像更瘦了些,脸比以前还白,唇色淡得不像话,虽如修竹般站在这里,理着案件,实则身体虚的很,他能看出来,大概是毒又深了。
大概天热,对方穿着一身月白圆领长袍,纻麻的料子,又薄又透气,勒出细细腰身,几乎不盈一握,手上拿着的,是他的玉骨扇,浅浅扇动间,只有极小的风,抚过鬓边不听话,垂下来的发丝。
夜无垢有两个月没见朝慕云了。
那夜月下小酌,月色很美,风也温柔,一切没什么不对,可一切又很不对劲,他有些仓皇而逃,不想面对,或许不想面对这个人,或许不想承认自己的心,就算暗里悄悄寻找着良医消息,奇毒解药,也不大敢过来见人。
大约心间早有预料,再见一次,就再也走不了了。
现在再见,果然,思恋倾泻,根本控制不住。
夜无垢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拳。
朝慕云……是怎么认出他的呢?为什么每一次都能认出来?他不可能有那么多破绽,让别人一眼就能瞧出来,否则白瞎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可朝慕云就是可以,是不是意味着,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个人……观察他更多,看他更多呢?
他的心思想法,行踪神秘,朝慕云并未解读,只道:“本案死者冷念文,与招提寺黄氏有关,你既然之前就会在关注这个人,想在他身上找到一些什么,而今他死了,你一定会来。”
朝慕云视线往下:“连鞋都没换,这么着急?”
夜无垢看着他的脸:“你不疑我是凶手?”
朝慕云抬眉:“所以接下来,你不可离开我视线。”
夜无垢:……
虽这话本意并不暧昧,却无法控制他往暧昧的方向想。
有些东西来势汹汹,果然逃是逃不了的,怪不得那夜,朝慕云会对他说那样的话……这样聪明的人,对于未来,会不会早就有了预兆?
“这么久没来寻你,”他看着面前人,声音里有种很久没喝水的,过于干渴的哑,“你可怪我?”
朝慕云相当洒脱:“人生海海,聚散皆是缘,何来怪一说?大家都忙,你来了,我也未必有时间应酬你。”
夜无垢闭了闭眼:“朝大人可真是无情啊。”
自己的玉骨扇被人握在掌心,按在扇骨上的手指修长润白,显得整个扇子乖巧的很,全无在他手里的杀意,倒显得更好看了些。
急切又急不得,放下又放不下,对方是个聪明至极,有机会拿捏人心的人,现下只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不知会怎么玩。
总感觉自己脚下的这条路,好像很难行。
心绪调整只不过瞬间,夜无垢一路靠自己闯荡至今,心力武力都相当强大,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再无动荡,也不会让人看出来。
他很快扬起唇角,眸荡桃花,仍然是往昔那个风流公子:“想来大人有话要问?”他还冲朝慕云快速眨了下右眼,“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白白帮人。”
“报酬容后再议,看你给出的信息价值如何,”朝慕云镇定极了,“你比所有人都要关注冷念文,可有查到什么?”
夜无垢微笑:“我的确在寻一样东西,但并不确定黄氏能不能给出来,她死了,她的儿子年纪这么小,更不一定,遂我只是派人盯着他,看他到底知不知道长辈的事,又知道多少,并没有太靠近。试探两次,我确定他并不知道长辈的事,但他身边气氛稍稍有些奇怪,似乎也有别的人在盯着他,离得更远,更加谨慎,那我就更不能靠太近了,叫别人发现,我还看什么戏?”
“……他的死,在我意料之外,我亦不知是谁所为。”
朝慕云看着他:“但你知道更多的东西,是么?”
夜无垢颌首:“方才侯府妻妾说的那位,数年前丢失的表小姐,我知道,叫章初晴,的确是被人牙子拐走的,她的父亲章夏清一直未曾放弃过寻找,我此前得到消息,人似乎是在一个叫什么田村的地方……但眼下并不确定,否与本案有关。”
朝慕云沉吟片刻:“我倒觉得,可能并非巧合。”
这位被人家拐走的表小姐,和死者冷念文身上有同样的环形玉佩,凶手杀冷念文夺玉佩,显然这东西并非无关紧要,那这位表小姐身上的玉佩呢?
是否就是本案破解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