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岳终于意识到,气氛好像不太一样,里里外外一群人,好像都不在意他说的方向……形势并没有跟着他想要的方向走,稍微有点后悔提这个。
朝慕云还看向夜无垢:“想必大家都很好奇,夜帮主都寻到了什么。”
看似提问,实则在撑腰。
夜无垢扇面一甩,风流极了:“小朝大人说的是,那我这便开始了?”
他左手扬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鸱尾帮狂热粉丝兼小弟,厚九泓立刻跳了出来:“我们叶帮主找到了金子!足足八千两!”
什么?金子!八千两金子!
场外一片片的抽气声,这么多金子,哪来的,谁的,藏在哪,这不是shā • rén案么,为什么还有金子的事!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厚九泓见座上大人没说话,就是允他说明,干脆招手叫皂吏,临时给夜无垢搬了把椅子,见夜无垢潇洒掀袍就坐,才继续,“死者王德业最初被认为是酒醉意外跌入河中溺死,实则并非如此,他是被人蓄意谋杀,且谋杀前,自己吞了一张大额银票!”
吞了银票……所以这些金子是他的?
可也不对,如若事关钱庄,金子得用银票提出来,才能有机会丢,这银票被死者吞在肚子里,金子怎么能取出来?如果没取,是钱庄丢了金子,那关银票什么事,何至于吞?
厚九泓故意停顿了片刻,给别人思考的时间,他跟病秧子学的,见大家回过味来,他才说出谜底:“但这张银票呢,是假的。”
假的?
“所以这里有蹊跷啊,我们夜帮主辅佐小朝大人,这叫一个尽心尽力,要不说我们夜帮主厉害呢,不管武功还是行事,就是那么强,带着我们寻找蛛丝马迹,还真就找着了这些被藏埋,又被转移的金子!”
厚九泓眼角余光带过座上朝慕云,见对方示意,立刻砸结论:“诸位猜怎么着,就跟这三桩命案有关系!”
现场陡然一静。
又有人命又有金子,难不成是奔着财路去的?
厅堂安静片刻,夜无垢才摇着扇子,缓缓开口:“也是没想到,蛛娘娘榴娘娘的关联,竟是在这里,这两个组织坏事做绝,行为又阴诡,看样子赚钱,实则因活在阴沟里,不敢多做,并没有太多盈余,需要背后的主子金银支撑呢。”
所以这组织……其实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围观人群慢慢回过味来了。
朝慕云示意皂吏展示证据:“大理寺已寻过惠通钱庄,证实王德业胃中取出银票为假,他本人在惠通钱庄并没有资产,这张银票也提不出钱,但王德业死前两日,惠通钱庄的确有预约贵客,办理了大额金子换提业务。”
所以金子的确是有人提出去的,但肯定不是王德业。
现场百姓不敢大声,仔细听着朝慕云的话。
朝慕云:“金子藏处,夜帮主已经找到。”
夜帮主风流摇扇打响指,厚九泓又跳了出来:“没错!我们夜帮主找到了,就在近郊护城河畔,人迹罕至的沙坑之中!”
“死者姚波脚趾缝中有金沙残留,他曾去过埋金地,”朝慕云看向康岳,“康帮主可知晓?”
康岳微笑:“小朝大人可能不太清楚我漕帮体量,我手下大大小小帮派无数,每日走船更是数不胜数,光庶务都操心不过来,怎么可能谁的事都知道?”
朝慕云:“他之私事,你或许不知,但他去的,可是八千两金的埋金地,这种体量的金子,康帮主寻常也是不放在眼里的么?”
康岳摊手:“我并不知金——”
朝慕云截了他的话:“若康帮主连手下涉及大量金银的事件都不敏感,那这个帮主当的,是不是有点不名副其实?”
康岳:……
这话让他怎么答?不知道,就是不配做帮主,知道,知道你说不知道?大理寺公堂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是么!
他不说话,朝慕云便又道:“我们有理由怀疑,姚波是这批金子的中转人,他先以银票贿赂王德义,双方交易达成,王德业巡修河道正好是姚波地盘,应下不会理漕帮之事,姚波处的‘私下小生意’可以照旧,但姚波背后的主子,并没有真出血的意思,让姚波转交的银票是假的,真正的那一张,已经被提前使用,调出金子藏在它处,没有一点给王德业的意思——”
“但王德业拿着银票,真去钱庄兑换怎么办?你们不能让他有机会去兑换,他的性命,就在你们计划中。你们为此做了周详计划,派出去了不止一个人,认为一些天衣无缝,但没想到,王德业发现了,是不是?他自知难以自救,便吞了假银票,而你们并不知道他将银票吞进了肚子,以为被他转移了,担心形势有密,未能成功回收假银票之前,你们不敢大张旗鼓,遂一直在犹豫,金子也一直藏着,没及时往外运,是么?”
康岳面色沉吟,似在帮忙思考:“若如此,shā • rén的就是姚波,同旁人好像无甚干系。”
“这就是我怀疑姚波背后有人的原因,他被灭了口,”朝慕云指尖一下一下,轻轻敲在桌面,“合宴酒楼赴约,跌摔楼顶,命丧当场。”
康岳想了想:“他那日好像和李寸英有约……”
“但李寸英也死了,”朝慕云道,“你不觉得太巧了?”
康岳眉微皱,没说话。
朝慕云:“去埋金地和酒楼赴约,相隔时间很短,他去埋金地,并不是为了转移,如果需要转移,他会带马车,会带人手,不会脱鞋,可他脱了鞋,只脚趾缝里有金沙,鞋底干干净净,他应该是嫌沙子埋鞋硌脚,自己脱了鞋去往沙中……我猜,他很可能从中拿了一块金子,要去赴约,给人验看。”
所以李寸英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很明显了。
这批金子,要么李寸英帮忙转出,要么,就是给李寸英用的。
“众所周知,李寸英最近一段时间,都在为调派官道官员做打点,他的宅子,他的衣食住行,样样享受,可大理寺查到,他出身不显,本身名下产业也并不多,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靠的谁?”
朝慕云转向户部侍郎单于令:“单大人近来和他来往颇多,可知晓?”
单于令否认:“本官可是正经户部官员,拿俸禄做事的,怎会知道别人家的事?”
朝慕云:“但你知道他有钱,对么?”
单于令话音含糊:“那是他自己每天都表现出一副不差钱的样子么……”
“官职调派一事,李寸英打点已久,胸有成竹,说是胜利在望,”朝慕云缓声道,“但后来突然不行了,为什么?”
单于令揣着手,笑眯眯:“不是说了,小朝大人这话得问吏部,问我没用啊。”
朝慕云还真就转向了吏部的人:“因为有人已经预知到他的死,死人,当然不必派官,你说是不是——胡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