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监心中大骇,立刻承认是自己有轻忽的过失。
阿娇则是生出一种千里马遇到伯乐的感动,能遇到一个好的老板太棒了!能省多少事啊。
午膳留在未央宫用,阿娇一点都不觉得耽搁事。
少府监也留下用膳了。
这一顿吃的是工作餐!阿娇觉得,刘彻有意在显露自身公私分明的态度,表达在个人情感之外,他也是万分看重司苗署的。却不知道,少府监心中完全是相反的想法:陛下倾情翁主娇到失去原则的地步,以后万万不能惹她。
司苗署刚能平稳的运行,公主府传来消息:长公主生病了。
阿娇赶到公主府的时候,太医正在为阿母诊治。她认出医者为刘彻身边最为倚重的太医之一,心里松快三分。能成为皇帝御用太医的医者,医术一定是最好的。
“娘……”
董偃看到阿娇,退到一旁。阿娇顺势坐在床榻边,拉住阿母的手。往日里保养得宜的阿母老了!一双手干瘦,满是皱褶。
“娇娇来了。”
长公主眯着眼睛,头颅微微前倾,终于辨认出阿娇。
太医下去开药方,长公主靠着腰枕坐起来,对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吧!”
董偃看出长公主是有话单独对阿娇说,也跟着侍女们一同离去,并贴心地掩上门。
“等我寿终,”长公主道:“公主府的余财要分为三份,留给你的最多。你是女儿,多些钱财傍身绝非坏事。其次是你的长兄须,他是个不着调的混账,被王不丕所伤又跛一条腿……”
阿娇:“您别担心,大兄走得慢些,看不出腿有异样。”
长公主叹息一声:“哎!这是一个惹祸的根子,不多给他留下钱财,我不放心。你的二兄,虽然远在隆虑,但娶的是公主,夫妻恩爱,颇有浮财。娘分给他的一份,便要少一些……”
阿娇的伤感全被亲娘的一番话弄得消散一空。
“娘,你糊涂啊!一碗水不能端平,只会弄得子女反目。”
长公主瞪眼:“我看他俩谁敢欺负你!”
阿娇:“两位兄长都不会对我心有芥蒂,可他们两人呢?”
长公主……长公主无言以对。
亲娘偏心的习惯,一生恐怕改不了了。
阿娇:“这事听我的。分成三份,不一定要完全一样,至少得差别不大。”
“哦,”长公主闷闷的同意,她总是拗不过女儿的:“还有一件事,我要叮嘱你……”
阿娇:“娘,你今日怎么啦?您身子好着呢。”
说什么寿终、遗产之类,不大吉利啊。
长公主:“你别管,好好听我说。”
阿娇安静下来。
长公主:“娇娇,娘瞧着,刘彻是有意重立你为后的。你做得很好!越是得不到手的女子,男人越是珍爱。你钓着刘彻是对的,就要让他知道从前犯过多大的错,以后才不敢再犯。然而,适可而止的道理,你也要知晓。皇后之位,绝不可过多的推拒。知道吗?”
阿娇:“娘,我心里不喜刘彻。”
长公主:“难道我就喜欢陈午那斯吗?娇娇,有权势的人身边的一切都围着她转,没有权势的人即使被欺辱,发出声音也不会被任何人听见。”
阿娇:“我有司苗署,不会有人欺辱我。”
长公主:“一个司苗署令能比得上太后吗?你的外祖母在世的时候,即使是刘彻也不敢顶撞啊!你要笼络住刘彻的心,膝下再养一个孩子……不用你自己生,挑选几名美人让她们其中一个生下孩子并不难。切记,去母留子,不能心软……”
阿娇摇头:“娘,我做不到。您争权夺势,不管成不成,心里是愉快的。我不行!我一旦做亏心事,夜里一定睡不着觉。什么去母留子……我做不好。既然做不好,还不如不做。”
长公主恨恨道:“谁也不是生来就能运筹帷幄的,只要肯做,慢慢就能狠下心来。娘没多少日子好活啦!你就不能听从娘的话吗?”
阿娇不忍拒绝她,只能沉默。
阿娇没有想到,母女俩一番谈话没过去多久,只当日夜里,长公主的病情就迅速加重,浑身发热,很快意识就模糊了。
太医蹙着眉头要救治长公主,长公主却要见阿娇。
阿娇又一次来到阿母床边的时候,以为阿母还要再劝劝她。以阿母的性格,逼她发毒誓也不是不可能。这并非是长公主临死还贪恋权势,要女儿搅乱风雨,而是长公主放心不下女儿,真心的认为若讨好皇帝就能顺利做皇后、做太后,一切都很值得。
上一世,阿娇能用撒泼打滚劝服阿母同意自己嫁周希光,但周希光死后,刘彻对阿娇图谋不轨,舅舅骂刘彻是豺狼,阿母却是抚掌大笑:兜兜转转一圈,到底是我家女儿有皇后的命格。
可见有些想法是根深蒂固,无法改变的。
阿娇想着,阿母不管说什么,她都先答应下来。却没想到,长公主彻底陷入昏迷之前,爱惜地抚摸着身旁的腰枕,一双眼慈爱地看着女儿,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娇娇啊,一切全凭你高兴吧……”
这并非根深蒂固的想法改变了。
而是长公主对女儿的爱,又一次让她选择了妥协。
阿娇心中酸涩,眼泪断线般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