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膏全监室只有一支,由号长保管,用的时候也是她给每个人挤一点儿。
号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大家都叫她兰姐。很瘦,颧骨突出,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戾气。
江渔排在最后,轮到她的时候,兰姐眼睛都没抬,在她的牙刷上象征性地挤出了还没有黄豆粒大的一小节牙膏。
里面就这样,什么都跟进来的时间长短成正比。新来的永远排在最后,什么都是最差的,干什么都要受限制,连厕所都不能随便上。
六点钟,内务基本完成,有人送饭过来,馒头咸菜。
进到看守所,每个人都会有个账,存钱进去就能买吃的和生活用品。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有账的好处,可以自己加餐,虽然仅仅是咸鸭蛋、火腿肠。这些在外面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到了这里却都是上等的美食。
但看守所里有规定,每个月金额不能超过五百,所以大家都尽量把钱用在买吃的上。
江渔刚进来,账上还没存钱,只能就和看守所里不可恭维的伙食果腹。
进来前,面对一桌子好饭好菜,她没有珍惜,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万分。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想,唉……
吃完早饭,值日的打扫卫生,其他人排着队,顺着过道来回散步消食,只有两个人各自靠墙坐着。一个是新来的,被限制行动的江渔,另外一边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女人,瘦削脸,皮肤较白,眼睛不大,鼻子两侧有几颗并不算大的浅褐色雀斑,额角有一块疤痕,从颜色上来看,应该是刚愈合不久。
她坐在那里,双腿蜷起,头歪在膝盖上,双眼放空盯着虚空中某个并不存在的点,完全就是纯良无害的模样,与她手腕上和脚腕上镣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喂,那个……谁,你过来!”大脸盘子在兰姐的示意下朝江渔勾了勾手指。
快速将有意无意瞟过去的目光收回,江渔把手里写着监规的那张纸折上,起身下了大通铺。
兰姐站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活动着肩膀,斜了江渔一眼,大脸盘子马上会意,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背吧,背不下来有你好看!”
“一,服从管理教育。二,如实交代自己的问题,不隐瞒犯罪事实。三,认真学习政策和法规,深挖犯罪思想根源。四,爱护公共财物,搞好公共和个人卫生……”
十几条,江渔故意背得磕磕绊绊,却也是一条都没落下。
“行了,从今天开始,厕所归你打扫。”兰姐朝大脸盘子使了个眼色,“教教她怎么做。”
大脸盘子清了清嗓子,抬着下巴说道:“厕所里所有的地方必须都得打扫得干干净净,要光亮照人。光亮照人懂不懂?”
江渔摇了摇头。
大脸盘子撇着嘴说:“光亮照人就是得象镜子一样照出人来!埋汰一点儿都不行,听明白没?”
江渔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有人说:“该坐板了。”
“赶紧的,集合,坐下!”大脸盘子招呼着,让所有人在两边的大通铺上排队坐好。